已是夜深人静,正在客厅忙碌着收拾整理第二天出差所需行囊的夏苒苒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是谁大半夜得不睡觉还在想我?!”夏苒苒打趣自己。
由于原定的主持人突发阑尾炎需要手术治疗,无法继续主持工作,这个任务便临时落在了夏苒苒身上,需要她明天一早出发,到一个偏远小山村去出外景。主持人和嘉宾以及素人房东将共度个月的时间,通过记录他们的生活状态,以此来宣传“爱在身边”这一公益活动,以点带面地促进偏远山区的经济发展。
为了更好得开展工作,夏苒苒每次都会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夏苒苒能够想像得到偏远山区的生活环境大概是什么样子,可是当她看到节目组发来的关于房东一家四口的简介时还是被震惊到:很难想象在当今社会竟然还有如此贫困的家庭,不知道明天自己将要去到一个多么贫瘠的小山沟呢。
凌晨三点节目组整装出发,两个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一行人坐上节目组提前安排好的专车一路驶向目的地。
夏苒苒本以为这里应该是山路崎岖、道路狭窄泥泞、房屋破败的一派衰败景象,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竟然山清水秀,空气宜人,甚至可以听闻到鸟语花香。虽是一大清早,田间地头早已被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占据。“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夏苒苒想这句诗该是这里的村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写照吧。
车辆继续前行,驶入村民生活区,没有了刚刚阡陌纵横的黑土地、绿秧苗,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干净的自建大瓦房。如今的新农村早已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不可同日而语。
车辆最终停靠在村政府门前,村长带领两个村干部早早地等候在门前迎接节目组的到来。一段简短的寒暄后村长带领节目组来到此次帮扶对象的家里。
与刚刚的新农村不同,这户人家依旧保持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甚至更多了一些怀旧风。夏苒苒想:或许这就是节目组选择这户村民为主角的原因吧,如果换了其他任意一间自建小别墅的村民来帮扶,还不得引起那些挤在城市格子间里面的社畜们集体弃城市投农村啊?指不定是谁帮扶谁呢!
“小马,节目组的人到了,还不出来迎接!”隔着两扇高大的木门,村长扯着脖子喊了起来。喊完还不好意思地朝夏苒苒他们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苒苒好像从村长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恨铁不成钢。
大门是用一排手腕粗细的木头一根根自下而上罗成的,中间加了几根竖向的长木将横排木头固定住,形成了两扇对开木门。为了增强防腐性,还在木头上刷了一层油漆,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油漆已经只剩下斑驳的痕迹了。虽然年久失修,仍然能够看得出主人当初挑选木材时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大门滋呀呀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大姨,夏苒苒想这个应该就是资料里介绍的梁新敏大姨了吧?她本以为长期从事体力活的农村妇女看起来会比实际年龄显老一些,看来是自己思想狭隘了,现在的新农村早就不似二三十年前那样艰辛落后了。
“嫂子,小马呢?”村长脸上的不自在又加深了一层。
梁新敏满面油光,一看就是听到叫门声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显然,她不属于晨兴理荒秽的类型。没等她答话,紧接着一对中年夫妻也睡眼朦胧地迎接了出来,这对倒像是带月打牌归的类型。
节目组的人彼此默契地交流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就这,他家不穷天理难容。
“肯定是昨天听说你们要来,激动得没睡好觉,起来晚了,嘿嘿,嘿嘿。”可惜村长的干笑声出卖了他内在的心虚。
“嘿嘿,嘿嘿,快,快,屋里请。”梁新敏陪着尬笑了两声,开始热情地招呼一行人进屋。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老女人讪笑的脸,夏苒苒突然有点反胃,她本能地避开女人顺势想要牵她的手。
院子里面倒是宽敞得很,可是由于缺少了太多生活气息显得太过于宽敞,变得空荡荡,惨戚戚,更加突出了它的破败。门口一个木架搭盖的简易厕所,厕所旁边散乱地堆放着一小堆长短粗细不一的柴禾,用来生火做饭的;不远处一个同样用木头围成的猪圈,里面圈养着两头瘦了吧唧的小黑猪,估计是饿了,正哼哼唧唧地叫唤着,一阵微风吹过,席卷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直冲脑门;西边一个三米多高的粮仓孤零零地矗立一旁,眼尖的夏苒苒一眼就看到它旁边的地面上呈现出来的新旧不一的颜色,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粮食减产,这对粮仓碍了主人的眼,于是被铲除掉一个;南北两间泛旧的红砖房彼此对向而建,从物料和裸露在外的转头颜色来看,这应该是仅有的近期翻修过的物件,而近期这个时间概念具体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开外就不好说了;院子里最扎眼的要数院子东边的一棵大柳树了,都说十年树木,看这棵树干的粗度,估计两个成年男人手拉手也合抱不过来,只有它倔强地向进入领地的外人们宣示着这间院落曾经也辉煌富裕过。想想也是,虽然这个院落在如今满是小洋楼的村子里显得破败寒酸、格格不入,可是追溯到三十年前,能够在八九十年代就拥有这样规模的一个院落的人家,日子想来也不会差,只可惜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才会在现在的主人手上破败成这副模样。
作为主持人,夏苒苒只需要在各个环节串场时出现就可以了,主场是嘉宾和素人房东的,毕竟公益活动少不了明星效应。这样一来夏苒苒就有了充足的空闲时间可以好好参观这个家。夏苒苒先是在屋子里一间一间地走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各个角落,家具真是少得可怜,更谈不上现代化家电。
主卧里摆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柜子,与现代化家具不同,这个柜子无论是款式还是做工都保留着上世纪手工打造的风格。整个柜子架构采用榫卯的结构方式制作而成,工艺堪称“天衣无缝”,竟是找不出一棵钉子。虽然已经陈旧脏污到就快看不出它的本色,可夏苒苒依旧仿佛带有透视眼一般看到了柜子上面那微不可见的木纹和划痕,她仿佛看到了柜子的主人当初在制作它的时候,那种汗流浃背却甘之如饴的神情——一个吹着口哨,耳别铅笔,单脚压踩硬木的赤膊青年,一边快速挥手抹掉额头的汗珠,一边用刨子卖力地推刮着脚下的木材的画面跃入脑海。夏苒苒伸手摸了摸柜子表面,一层薄薄的积灰带着一层厚重的黏腻感沾满手指,夏苒苒忍不住皱眉,真是白瞎了这个柜子。脏乱的环境让本就轻度洁癖的夏苒苒感到恶心不适,再不想在屋子里待一分钟。
夏苒苒冲出屋子,站在门口努力地呼吸着屋外的空气,可是院子里的空气好像并没有比屋子里更清新。
一个看起来大概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正蹲在院子里,拿着小木棍在地面上对一群正在搬家的蚂蚁围追堵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小蚂蚁,搬大虫,一只搬,搬不动,十只搬,欠条缝,百只搬,动一动,千只蚂蚁都来搬,终于把它搬回洞。小蚂蚁,搬大虫……”小女孩年纪太小,吐字还不清晰,如果不是夏苒苒听过这童谣,还真听不清她在那里嘀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