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好渴啊!
他梦见自己行走在沙漠上,脚下是流动的干燥沙粒,头顶是发散着炙热光芒,占据着大半个天空的太阳。
他一步一滑,佝偻行进,只觉得自己正一步步滑落向喷发着熔岩的地狱。
热风卷着粗糙的沙粒,拥向他,像一头巨兽用带着毛刺的干硬舌头舔舐他的皮肉,试图将他从骨头上剥离。
他一个趔趄倒栽葱拱进沙堆里,沙子又细又软,他感觉自己像是栽倒在了暴晒过后干燥的棉花堆里。
梦境随他的意志发生改变,他竟然真的身处于棉花堆中。
它们将他上下包围,令他闷热异常。
他奋力挣扎,可柔软的棉花包围着他,使他无从发力。厚重的棉花又在上面紧紧压着他,使他动弹不得。
棉絮随着他无用的挣扎蠕动,变成一个个白色的小虫,钻进他的眼耳鼻喉,甚至是他的毛孔中。
它们进入他的身体后,立即吸干了他体内的水分,将他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他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
他的衣服,甚至被褥床单都被他的汗液浸透。
阿飞口渴难耐,他冲进厨房,猛灌了几气自来水。
可口渴的程度并没有丝毫减轻,他俯身想要继续喝水。
刚一弯腰,腹部受到压迫,先前喝的水一股脑从嘴巴里涌出来,甚至还有不小的一部分窜到鼻子,带着他的鼻涕一涌而出。
胃液的酸苦味萦绕在他的嘴边,一时间使他恢复了理智。
不能再喝了!
阿飞心想,
再这样喝下去我会死的!
他强忍住喝水的欲望,随便套了件衣服,驱车前往昨夜的酒吧。
到现在,阿飞确信昨夜那自称小青的女人,并不是真正的人。
她的炙热的嘴唇、她缠绕自己的长发、以及使自己口渴难忍的那个吻,都不是人能给出的。
可是她今晚还会在那里吗?
阿飞不知道,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
阿飞踉踉跄跄走进酒吧。
夜已渐深,酒吧中挤满了人,烘热异常。
他在跳舞扭动的人群中挤过,寻找昨晚的那个女人,但一时没能找到。
他扶着吧台坐下,男招待靠近问道,
“帅哥,喝点什么?”
阿飞的喉咙本就干咳异常,被他这么一说,情不自禁点了杯酒。
可这酒非但没有解渴,反倒用它包含的酒精灼烧刺激着阿飞的喉咙。
他隐隐感觉喝下口中的酒将要烧穿喉咙,由脖子渗出,他甚至感觉有凉气附着在他脖子的皮肤上,试图钻进器官。
好在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他奔向洗手间,将嘴对准水龙头猛喝一气。
洗手间出门是一条阴暗的走廊,走廊一头通往酒吧的正厅,另一头通往后台。走廊沿途左右分布着几个包厢,还有一个电梯。
嘈杂的歌舞声从正厅传来,听到阿飞心烦意乱。
他扶着走廊挪向后台。
里面有几个人在工作,他们见了阿飞,招呼道,
“走反了!在另一边。”
“没走反。”阿飞轻轻摆手,“我到这里休息一会儿。”
几人见他走路踉跄,说话也有气无力,只当他是个醉鬼,嘱咐他不要乱摸东西后,便置之不理。
可即便到了这里,歌舞声仍然如苍蝇的飞鸣,缠绕着阿飞。
他推开一扇扇门,继续朝里走。
最后,在打开一扇破旧的铁门后,阿飞来到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
巷子只有两米宽,地面没有糊水泥或是铺砖石,而是裸露着泥土。
地面上杂乱丢弃着碎酒瓶、塑料袋、以及数不清的烟头。
在这遍是垃圾的巷子中,阿飞隐隐看见两个身影靠着墙,相互依偎着。
他靠近几步,在月光的照耀下,看清了那两人的面孔。
其中一个是阿明,他捧着另外那人的脸,低头忘情的吻着她。
另外那女人阿飞不认得,但不知怎的,阿飞莫名觉得她很熟悉。
他感到心中不安,高声呼唤阿明。
“阿明!”
阿明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到阿飞的叫喊。
“阿明!阿明!”
阿飞边跑向他们,边不停呼喊。
可阿明仍旧对阿飞毫不理会。
就在阿飞终于要到他们跟前时,一道黑色的细流涌向他,将他的嘴巴封住,有捆住他的四肢、脖子、躯干。
在黑色细流封住阿飞眼睛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向那女人。
她的面孔确不同于昨夜那女人,但是她殷红的嘴唇以及她捆术住自己的头发,却无疑是那女人的。
不!
她不应当被称为人!
她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