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和大哥没有回来,周飞就留在了村里,暂住在大伯家里,代表父亲这一户明天给先祖上坟扫墓,按大伯父的说法是他必须到祖先坟前虔诚祷告,祖先才能保佑他高考登科。
有些封建思想在农村根深蒂固,代代相传,比如重男轻女,比如饿死不做倒插门,比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只因闭塞一隅,井蛙无知。
“你哥周游在思县做倒插门,他是嫁到那边,真不准备回簸箕湾村来了?”午饭席间,喝得满脸通红的二堂哥阴阳怪气地问周飞。
“倒什么插门,听说周游老婆上头有三个哥哥,家中就她一个女儿。”三堂嫂应声纠正。
“回来做什么,在思县砍甘蔗多好。”大伯父恨声道。
当年八十年代末,周游能考上乡里的初中,是了不起的,大伯出了钱也出了力,对大哥寄于家族厚望,可最终是失望。
再说大伯父作为家族族长,族中小辈结婚,必须请他主持见证,但大哥周游结婚只在女方家摆酒,连他这个做伯父的都没有邀请出席,更像是倒插门一般住女方家,丢了家族的脸面。
思县盛产甘蔗,故大伯父有此不忿之语。
在座的一众后辈听大伯父此语,都识趣地不再提周游之事。
“周飞啊,成绩怎么样,能不能考上个大学?”大伯父问。
“大伯,现在成绩一般般吧,但还有三个月,可以全力冲刺。”周飞硬着头皮说道。
他有一说一,可不敢吹牛,转到文科班的事还没落实,心里没底。
二堂哥看他为难似的表情,呼出一口酒气,舌头打结地说道:“我们这里是簸箕地,风水不好,装垃圾和装粪的,想出一个大学生,恐怕难咯。”
大伯父瞪了醉醺醺的二儿子一眼,转头看着周飞说道:“申家那个申复骅在一中,听说成绩很不错,申家的人现在支书村长一肩挑,要是申家小子考上,那还不得把我们周家压得抬不起头?”
周、申两家的恩怨由来已久,解放前周家祖上是这片的地主,申家祖上是长工贫农,解放后周家地主被打倒,申家翻身做主,这是时代的洪流,谁也无法阻挡。
直到改革开发,实行分田到户,周申两大家族为争田争地争水源也曾大打出手过,直到近些年才和解,只是暗中的角力仍然在进行。
申复骅的父亲申富做鱼贩子起家,是村里第一个万元户,现在也是村里的首富,如果六叔在,可能压申富一头,只是这么多年无音信,大伯他们都认为人不在了。
读小学时,周飞打破过申复骅的额头,申复骅也咬伤过周飞的手臂,都不曾吃过亏,这些陈年旧事,现在想来不过是孩童时的无知打闹,不值一提。
两人都是各自家族里的读书种子,自然就放在一起比较,相对少言寡语的周飞,申复骅就能说会道多了,自然也更会宣传自己(吹牛,在外人眼里申复骅是压周飞一头的,但周飞凭实力考上的附高,申复骅是出了赞助费进的一中。
在将来那个时空,他考上了三本,申复骅三本线都没上,读了个高职技校。
只有当潮水退去时,我们才知道谁在裸泳。
面对大伯父炯炯而希冀的眼神,周飞点点头,应道:“大伯,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