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妈,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读附高那个?咋长这么高了?小伙子精神啊。喏,那不是准备高考了?”
“嗯,是,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
“小伙子,考个状元回来,给你姐姐争口气,你姐可不容易啊。”
“他能考上就好,状元哪有这么容易。”
“榜眼也行……小心肝儿,别跑,小心有车啊,哎,哎,我这把老骨头快给你折腾散咯!”
“你带着两个娃,还能做买卖,了不起啊。”五妈感叹了一句。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女子不想十指不沾阳春水。
…………
簸箕(boji)湾村背山靠海,形似铲状,三边高中间低,又形如‘周’字,全村七八十户人家,周、申两姓居多,另有田姓人丁不旺,只有十户不到。
从县里坐村巴回到村里,要经过各村各组,路上花近两个小时,一路颠簸,屁股都颠痛。
五间砖石结构瓦房是周飞出生前盖的,如今几年没人住,门前屋后杂草丛生,墙根老鼠打洞,檐下蜘蛛结网,一眼看过去破败不堪,无处话凄凉。
打开门,门头上灰扑扑的尘土落下,灶上铁锅锈迹斑斑,缸中绿水生苔,一时间没办法生火做饭,姐弟俩只得借大伯父的厨灶来用,把三牲煮熟,带上茶酒,扛起锄头铁铲,冒着朦朦雾雨往山上的坟地而去。
坟茔草茅蔓生,雨水冲塌,荒凉冷寂。
清理完藤草,堆上新泥,摆上三牲茶酒,焚香点烛,跪地磕头,哀思祷告,周云哽咽流泪,周飞鼻头发涩,眼眶通红。
周飞对母亲的音容已是记忆模糊,母亲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只在伯母的口中得到印象:二姐长得和母亲很相似。
二姐面容清秀,气质温婉。
母亲去世那年他八岁,那是一个炎炎夏日的午后,放牛的他回家吃午饭,走到离家百来米的一个小河沟边,看到有河虾出没,正要挽起袖子去摸,碰上了还没出嫁的四堂姐提着一筐衣服来洗,她一见到周飞,一下子就哽咽起来,对他喊道:你快回去,你妈过世了。
他一路小跑回家,父亲正在打扫屋前的空地,见到他,一下子抱进怀里,嗷嗷而哭,他感觉到的只有害怕。
接下来是一天一夜的白事法事,他跟在捧灵位的大哥及不停地哭的二姐身后,他后面跟着六岁的妹妹,懵懂无知的他木偶般在族中大人的要求下,不断地跪拜和磕头。
母亲留下的,周飞能看到的只有旧户口本后面空白页上一行行秀丽的字,记录着他们兄弟姐妹出生的年月日及时辰。
外公是旧中国国民党的军官,随老蒋去了台岛就没了音信,丢下外婆带着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初中生,但出身成份不好,只好嫁给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父亲看中的也是母亲的能写会算。
从山上下来,二姐匆匆地吃了点东西,叮嘱了周飞了几句话,赶上出县城的最后一班巴士回去了,放心不下俩儿子,明天夫家也要拜山祭先人,她得回去帮忙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