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重凝视着那截香,鼻子轻轻地翕动,那是一种沉香,是用上好的沉香木香料制作的,不同于檀香,这种香更珍贵,一般人家根本就用不起。
更重要的是,这种香和宝界寺、无二寺的佛香颇为相似。
“矬子寇~”
铁重眼眸中的寒芒更为冷冽。他的手指握住一个奇异的手势,仿佛是握着一把斧、一把锤、一把刀。
一只手抓着三件攻击型武器,铁重俨然愤怒到了极点。
但他依旧保持冷静,他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他冷漠地盯着那截燃烬成灰的香柱,努力思索着。
吕玖杀人也这般讲究仪式感,沐浴焚香?
铁重不清楚吕玖的癖好,如果吕玖真有这份闲心,那真的无法用常规去衡量。
铁重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那点灵犀一闪而过,就像飘扬的雪花,以为抓住了,落在掌心,却又渐渐淡化。
空气中弥漫着死的味道。客栈后屋有死人,一老一少,从装着看,应该是客栈的掌柜和伙计。
不难想象,吕玖杀了掌柜和伙计,然后让人假扮,迷惑对手司图正央。
吕玖就像一个阴险毒辣的猎手,极尽邪恶卑劣手段捕杀猎物。
铁重从客栈退出去,他立在雪地里,仰头看天上的弯月,一言不发。
他像一尊孤寂冰冷的雪雕,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内心又是何等的炽烈。
他的胸膛,有一团被压抑的冷火。
哒哒,哒哒。
细致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一点枣红渐渐扩大,像一朵红花开放在白雪中。
司图正央马车的枣红骏马。
那匹马显得很是落魄,无精打采且郁郁寡欢,似乎还受到惊吓,神态恍惚,表情沮丧、悲伤。
马蹄踩着白雪,深深浅浅来到铁重面前,似乎认得眼前少年,但马的眼里也只是闪过忧伤、失意和无奈。
“你家主人又遭到伏击,而且比在百家邑和客栈遭受的伏击更严重。”
铁重不管枣红骏马能否听懂,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此刻,枣红骏马是他唯一的受众和信息来源。
枣红骏马愣住了,马通人性,马虽不能语,却听得懂铁重的话。
粗壮的脖子扭动,红色的鬃毛如一片火云,枣红骏马用这个动作表示吃惊,表示赞同。
百家邑受伏击时少年在场,自然是知道的;但客栈前的战斗少年根本不在场,他又如何知晓?
马的神态异样,眼神暗淡,马脸灰暗,马已中毒,且中毒不浅。中毒的枣红骏马还能坚持到现在,果然不凡。
“先解你的毒。”
铁重伸出手掌,枣红骏马应该看出对方没有恶意,任由铁重手掌按在额头。
砚台手镯一道黑芒闪动,如一根吸管吞噬马身剧毒。
枣红骏马长长马脸渐渐恢复神色,显然所中之毒被这少年神奇地化解,表情中多了一份诧异和感激。
“现在是死是活?”他问的自然是司图正央那伙人。
铁重可不管枣红骏马的表情,追问道,细长的眼眸中有寒光一抹。
“聿~”
枣红骏马仰头嘶鸣,悲愤而惊喜,马蹄用力踏地,示意铁重上马,却是要折身回去救人。
“很好!”
铁重翻身上马,马背上没有马鞍缰绳,就双手抓紧鬃毛,双腿夹住马肚,枣红骏马四蹄翻飞,如履平地,火箭一般急急冲去。
“很好”是一句简单明了的话,含义却有两层:
在枣红骏马听来,那是主人未死还有获救逃生机会,所以“很好”;
另一层的意思也很明白,司图正央只要还没死,吕玖就一定还在。还在的吕玖欠下太多的人命就必须要偿还。
铁重说的“很好”是第二种意思。
一人一马打破雪夜宁静,在空荡荡的雪夜里,马蹄声分外清脆。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也下得无声无息,轰轰烈烈。
官道早已被厚厚的雪覆盖住,雪地上却有数道脚印,数道是枣红骏马逃离客栈时的马蹄印,并慌张的车辙印;一道是枣红骏马返回时的马蹄印。
翻过一道小山梁,眼前却是豁然一空,一条大江挡住前路,江面宽阔,江雪如晦,正是滔滔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