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沙沙作响,悄然洒落在这寂静的院落中。
夜京棠所在的房间简陋至极,恰逢连绵夜雨,更是雪上加霜,处境颇为艰难。
他撑开油纸伞,遮挡住屋顶的漏洞,怀抱长刀躺下,侧目望向一旁——鸟鸟那毛茸茸的身影四仰八叉地躺在枕头边,睡姿颇为不雅。
尽管这小生灵平日里调皮捣蛋,但在被训练执行“放哨、侦查”的任务时,却从不含糊。
往昔走镖途中,鸟鸟始终负责警戒,从未有过任何差池。
然而,如今只剩他们相伴,再让鸟鸟不分昼夜地工作,未免过于苛刻。因此,夜京棠半夜醒来,接替鸟鸟的岗位,让它得以休息。
在这个年代,深夜里没有娱乐设施,四周一片漆黑,孤独地躺在床上,不免感到寂寞。
正值青春年华,又常年习武,夜京棠不禁开始思念起女性的温暖。
他刚刚躺下不久,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邵湘君倚窗而立的身影,以及她衣襟前那诱人的曲线……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的对话声穿透雨幕,传入耳中:
“咦?这儿怎么有人住?得有多穷啊。”
“可能是来京城赶考的学子,没钱住客栈,只好在这里避雨……云璃,我们走吧……”
夜京棠猛地回过神来,凝神细听——声音来自巷口,似乎是从屋顶传来的。
听起来是两位女子,一位声音稚嫩,不过十八;另一位声音成熟,难以判断具体年龄,但从语气来看,似乎是一对母女。
夜京棠紧握怀中的刀,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直到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雨滴打在斗笠上的声响,渐行渐远。
看来是路过的江湖人士……
夜京棠心中了然,也明白了之前收拾床铺时发现的头发的来源。
双桂巷地处偏僻,鲜有人至,是藏身的好地方;江湖人士选择此处作为落脚点,并不奇怪。
既然这两人已经离去,再遇到其他江湖人的可能性也极低,夜京棠想了想,决定不更换住处。
这一打扰,先前的幻想自然无法继续。
夜京棠擦了擦脸,抛开杂念,觉得自己精力过剩,便起身拿起扫帚,在屋内练习起“红财神”的枪法。
忙碌了半个时辰后,天色逐渐亮起。
夜京棠整理好装束,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将仍在沉睡的鸟鸟藏在蓑衣下,牵着马离开了巷子。
天刚蒙蒙亮,又下着雨,街道上人迹罕至。
夜京棠吃了一笼肉包子,沿着街道走了不过两里多,便来到了天水桥。
天水桥一带都是邵家的产业,商铺林立,米行、布庄、镖局、酒馆应有尽有,均已开门营业。
他来到镇远镖局外,本想和正在洗漱的镖师打招呼,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个撑着油纸伞的丫鬟——是昨天见过的三娘的丫鬟。
“夜少爷,您来这么早啊?”
夜京棠有些意外,牵着马走上前:
“过来看看。你在这里等什么?”
“昨晚听杨镖头说,您要在家里找点事做,三娘特意在家等您,来,我带您过去。”
丫鬟秀荷说着,便接过缰绳,还试图抱起鸟鸟。
但半梦半醒的鸟鸟,瞥了一眼秀荷的衣襟……毫无兴趣。
夜京棠将鸟鸟交给秀荷,跟随她来到青石巷深处,只见整条巷子都是一户人家的院墙,内部建筑错落有致,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居所。
不过,商贾之家通常低调,大门并不宏伟,只是高墙小门,挂着带有‘邵’字的灯笼。
夜京棠跟着秀荷进入宅子,刚转过影壁,就看到游廊转角处一群丫鬟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夜少爷吧?”
“是啊,夜少爷不仅英俊,武艺还高强。昨天我在街上,亲眼看到夜少爷一招就把陈大镖头打趴下了。”
“和大少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对,听秀荷姐说,夜少爷年纪更大,以后大少爷要改口叫二少爷……”
夜京棠听到这些话,向秀荷询问了两句,得知他的‘大伯’邵远鸣在外出做生意时出了意外,已经去世,留下一个独子邵洛,是邵家的独苗,目前在书院学习,家中再无其他男丁。
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邵府的客厅。
邵湘君已经在客厅等候,但并非独自一人,对面还坐着两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眉头紧锁,似乎在讨论什么棘手的问题:
“这种无赖,就不能理睬……”
“是啊,一旦给他们点好处,那些人必定得寸进尺……”
夜京棠见状,在游廊里停下脚步,等待邵湘君谈完事情。
不过邵家人已经提前通知了他们,他一出现,两位老者便站起身,远远地拱手行礼:
“京棠少爷。”
夜京棠并不想承认自己是邵家少爷,但他是邵元锋的义子,不承认也不行,于是点头回礼:
“两位不必客气,三娘,这两位是?”
“是家中的主要掌柜,都是老臣了。”
邵湘君收起脸上的‘忧虑’:
“你们先回去吧。”
“是。”
两位掌柜随即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