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乙灵安把官岳正背部伤口的瘀血清除后,用木疙瘩挤出的水涂抹在上面。
王小二不知骗了谁的钱,正在开心地清点,看见乙灵安在挤木疙瘩,他评论道:“这木疙瘩管用的很,止血消肿又止疼,小时候我摔伤了或者让别的崽子打伤了,我娘就用这个给我敷,比大夫的药管用。”
“我还以为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原来是有娘。”
“乙灵安你哪都好,就是嘴太欠,活该被那鬼头踢。听说你们两个人修了一整个木台,真是了不起啊。”
“闭嘴吧你。”官岳正骂了他一句。
王小二点完钱,又劝说二人把银子给他,他帮忙疏通关系,留在狗牙山铁定是被推到前面的炮灰。
此时乙灵安躺在柔软的稻草上踌躇满志:下个午夜自己三更起来,把带毒钉子的那面板翻起来,然后涂上木疙瘩汁脱水提纯的止疼膏,到时候玄天上师一脚踩上去,管叫他无知无觉、一命呜呼!他一死山寨大乱,自己振臂一呼带着猪狗弟兄和官军里应外合,拿下!
乙灵安兴奋地睡不着觉。
“你又犯神经了乙灵安,大半夜笑个什么劲啊。”王小二又骂了两句难听的。官乐正只好把头埋进稻草,不听两人的污言秽语。突然他耳边响起了鞭响,官岳正条件反射般坐直身子。
王小二本来就睡不着,他骂:“你也犯病啊官憨驴。”
官憨驴是王小二给他起的外号,官岳正听见后,碗口大的拳头砸在王小二脑袋上,“别吵,你们听是赏人鞭,还是最高级的。”
“天师赏赐,天师赏赐,鬼头、力奴、狗、猪一并前往天师阁前领赏。”传令鬼头甩响鞭子,在山寨内游走。
他看见狗窝、猪舍鱼贯而出的人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心底猜测这次山下来的真是个强敌,从未见过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天师半夜召集人马。
不消多时天师阁前已经聚集了千余人,官岳正和王小二站在队伍尾端,他们回头一看乙灵安不见了,官岳正呼唤起来,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肃静鬼头的鞭响压过了。
王小二道:“憨驴放心,那小子指不定是干啥坏事去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专心听着。”
十余个肃静鬼头整理好队伍,在阁下负手而立,千余人中只有零星的言语。
只听一声钟鸣响彻山寨,惊飞了林中的倦鸟。天师阁下鬼头挥舞手中皮鞭,有节奏地打着鞭花,队伍里有人带着拍起巴掌,鞭响和巴掌声同步,现在每个人都不知所措,手中的巴掌却不敢停。
啪啪啪三声急促的鞭响,昏暗的天师阁明灯骤起,正中雕着浮云图的黄梨木大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一个身穿皂白衫,头戴纶巾,腰悬翡翠的年轻男子。
那人睥睨全场,未有人敢与他对视。
那男子轻咳一声:“天师法旨,众弟子跪下接旨。”
对,即使你是一名阶级猪,依然是玄天上师的弟子,上师没有放弃拯救你。
千余人哗啦啦地跪拜在地,俯身竖耳,听那男子言道:
时运不济、道门多桀,我狗牙山弟子一心求道、与世无争,奈何俗人之恨势如水火。现姥山县令不顾玄天法旨,执意派发兵灾,实属不自量力,吾必击而破之。现着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八大鬼头为护山神将,其他弟子各升一等,各自领取枪、刀、盾牌、盔甲。明日吾登坛做法,教八百玄天神将附身尔等。众弟子应努力抵御,长生富贵就在眼前。
“大贤至圣全哲明理玄天御均大法师言道。”
那男子收起法旨,从身侧小童举着的盘子里拿出八只玉签,“八大神将前来领取兵符,加紧编排队伍,不得有误!”
八个身穿黑甲全副披挂的壮士一一向前领了,皂白衫男子转身回天师阁,跪在地上的弟子们都直起身来,十个八个凑在一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天师的法旨。
官岳正肯定跪着的低阶弟子一大半没听懂,王小二倒是聪明连蒙带猜也知道个十之八九,有几个知道官乐正学问的便跑来请教,官岳正一一为他们解释,很快他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谁在此聚众造次!”赵神将注意到会场异动,拔出宝剑走了过来,这吓得众人赶紧跪下。
赵神将正缺一个令旗官,在了解原委后,他对官岳正的学问很满意,加之官岳正长相身材出众,他便从侍从官手里拿过一只令旗言道:“现在本将任命官岳正为本神将的令旗官,阶级从狗升至鬼头。”
官岳正颤颤巍巍地从赵神将手里接过令旗,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惊喜,久远的记忆开始涌上他的心头,“承蒙神将青睐,小人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伏在地上的人均呼:官令旗!
“哈哈哈快起快起,听你讲话家里也是有渊源的。我本是汴州城的都头,因为斗气杀了府台家的仆从,被夺了官爵,故此来这里寻个自在,你只要尽心力,本将不会亏待你,天师也会对你褒奖有加的。”
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官岳正跟随赵神将远去了,他九尺的身段让人确信:这人本来就不是凡品啊!
话分两头,乙灵安因何不去天师阁前参会?原来乙灵安趁众人赶去天师阁时,听到传言说明日玄天上师就要做法退兵,他赶忙转身跑去祭坛,去把毒钉子翻上来。
夜色昏沉,只有几点星光,乙灵安本以为祭台无人看守,走进才发现:几个力奴在祭坛底下坐着,互相靠着,怀里抱着长枪。他壮着胆子再走进,听见了呼噜声,乙灵安长出一口气,原来看守都睡着了。
乙灵安把身子贴着祭坛,缓缓行走,生怕惊醒了睡着的力奴。
他手脚并用爬上木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登上木台后,手脚都已酸麻。
他将带毒钉子的那块板翻上来,拔下毒李子扔掉,往怀里一探:只有一张纸,便是监造鬼头给的设计图,而怀里的木疙瘩已给官岳正涂背用光了。
他心想没有麻醉剂不行,又悄悄走下祭台,摸黑去湿地采来几个。
他一样登上木台,把木疙瘩在上面挤了挤,色白粘稠的汁液顺着他的手滴到钉子上。
乙灵安蹲在木台上,一会把木板正过来,一会又翻过去,一直下不了决心。
他只担心汁水麻醉效力差,玄天上师脚一吃痛就移开去,到时东窗事发,自己和官岳正怕不是关禁闭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