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
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
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悲愤诗》其二
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门户单。身执略兮入西关,历险阻兮之羌蛮。
山谷眇兮路漫漫,眷东愿兮但悲欢。冥当寝兮不能安,饥当食兮不能餐。
常流涕兮眦不乾,薄志节兮念死难。虽苟活兮无形颜,惟彼方兮远阳精。
阴气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尘冥冥。有草木兮春不荣,人似兽兮食臭腥。
言兜离兮状窈停,岁聿暮兮时迈征。夜悠长兮禁门扃,不能寝兮起屏营。
登明殿兮临广庭,玄云合兮翳月星。北风厉兮肃冷冷,胡笳动兮边马鸣。
孤雁归兮声嘤嘤,乐人兴兮弹琴筝。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胸愤盈。
欲舒气兮恐彼惊,含哀咽兮涕沾颈。家既迎兮当归宁,临长路兮捐所生。
儿呼母兮啼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追持我兮走茕茕,顿复起兮毁颜形。
还顾之兮破人情,心恒绝兮死复生。
曹操看罢,再三叹息,哀其不幸,复怜其才。于是将诗稿还给司马懿,打马前行。走了三里远近,忽然省悟,回头笑谓杨修道:“那八字碑文含义,卿今可试言之。”杨修答道:“此隐语耳。黄绢乃颜色之丝也:色傍加丝,是绝字。幼妇者,少女也:女傍少字,是妙字。外孙乃女之子也:女傍子字,是好字。齑臼乃受五辛之器也:受傍辛字,是‘辤’字。总而言之,是‘绝妙好辤’四字。”曹操大惊道:“妙哉杨德祖!所解正合孤意。”众人听了,皆叹羡杨修才识之敏。司马懿暗叹道:“才华外泄,智夺其主,尚不知死期近矣。”
不则一日,曹操大军至于南郑。曹洪闻大王亲至,遂引从将出营,将魏王迎接进帐,具言张郃屡败于张飞,今张飞幸被曹休以计逼走之事。曹操道:“张郃兵少,且不熟悉地理,败之宜也。曹休不愧我曹家千里驹,胜固宜然。未知夏侯渊现今如何?”曹洪奏道:“夏侯妙才与黄忠对垒于定军山,知大王大兵将至,因此固守未曾出战。”曹操微笑道:“夏侯妙才威震西凉,独步关右,天下尽知其为世之良将。那黄忠不过韩玄手下一老卒耳,有何能为!若不出战,是示懦于敌也。”便差人持节到定军山,教夏侯渊进兵。刘晔在一旁听了,暗道:“夏侯渊此番休矣,待某再给他烧一张催命符可也。”遂故作大惊,上前谏道:“那黄忠虽老,奈有法正用计,神鬼莫测。夏侯渊情急性刚,若使进兵恐中奸计——不如坚守为上。”你想那曹操即当众说了“不战乃示懦于敌”,此刻岂能因刘晔一谏便收回前言?于是不听,反亲作手书,令使者交与夏侯渊,催其速速出战黄忠。司马懿和刘晔对视一眼,便知各自心思,原来皆是同道中人,明为扶保魏王,实乃暗中相助刘备者也。
且说魏王使者持节,到了夏侯渊大营,下了进兵之令,又拿出魏王手书,呈于夏侯渊。拆书视之,只见魏王写道:“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若但任勇,则是一夫之敌耳。吾今屯大军于南郑,欲观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夏侯渊览毕大喜,打发使命回去,乃命张郃防守广石山寨,令侄子夏侯尚前去出哨:若遇黄忠交战,只宜输,不宜赢。回来报我蜀兵虚实,我自有妙计胜之。夏侯尚受命而出,遂引三千军离了定军山大寨,一路前行。却说黄忠与法正南渡沔水,引兵屯于定军山口,闻说曹操已然亲至汉中,夏侯尚又出山巡哨前来,便请军师法正商议。法正道:“夏侯渊为人轻躁,恃勇少谋。公可激劝士卒,拔寨前进,步步为营,如此如此,诱而擒之。”黄忠即用法正之策,将应有之物尽赏三军,蜀军欢声满谷,愿效死战。黄忠即日拔寨而进,步步为营。夏侯尚引数千兵出战,直到黄忠寨前。黄忠上马提刀出迎,夏侯尚依照叔父所定计策,佯败归寨,回报夏侯渊。
黄忠逼到定军山前扎下大营,依法正之计密排鹿角,虚设旌旗。法正以手指西侧高峰,说道:“此峰高于定军山,四下皆是险道。将军若能取得此山,定军山只在我掌中矣。”是夜二更,黄忠引军士偷偷攀上山顶,往下俯视,见正与定军山相对。法正又道:“老将军可引兵守在半山平坦之处,先探好下山道路,清除树木乱石障碍,需能驰马而下,以施偷袭。某则引二十人居于山顶,观察定军山动静。待夏侯渊兵至山下,任他自为,将军暗伏不出,只看我山头旗号为令。我举白旗为号,将军按兵勿动;待他倦怠无备,我却举起红旗,将军便下山击之。此谓以逸待劳之计,必当取胜。”黄忠大喜,一一应诺,照行其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