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平原神算(1 / 1)

代郡太守裴潜只带数十护从前往上任,乌桓单于闻说不是带兵来伐,于是前来衙中参见,并探动静。裴潜以善言安抚,单于与众部下遂皆免冠下拜,以额触地,终服王化,并全部归还前后数次所夺妇女、器械及财物。裴潜见单于已服,遂按律诛杀代郡与单于勾结之汉官郝温、郭端等十余人。至此北境震惊,百姓心归汉室。裴潜在代郡作太守三年,回任丞相理曹掾。曹操称赞褒奖其功,裴潜却道:“臣虽对百姓宽宏,对胡人管理却严。皆因胡人一向骄横恣肆,管治过宽必致松弛散漫,故只能绳之以法。今闻新任太守从宽治胡,代郡此后定再生乱。”曹操听罢,深以其论为然,后悔不该使其回京。数十天后,乌桓三部单于果然复反,曹操只得遣使持诏,召鄢陵侯曹彰为骁骑将军,前去征伐。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魏王平定代郡乌桓,在朝中威风更炽,魏国亦由此愈强。蜀国细作报回西川,法正即献计道:“今曹操晋位魏王,朝内必有大臣不服,其忙于安内,必不能轻出。虽留夏侯渊、张郃驻守汉中,但二将才能不足以守,明公应立即发兵取之。夺取汉中其利有三:上可以讨伐国贼,尊崇汉室;中可以蚕食雍、凉二州,开拓国境;下可以固守西川要害,使益州得以持久恒安。”刘备赞同其计,于是留孔明守成都,调拨军资士卒以供前线,自与法正率领诸将进攻汉中,遣张飞、马超、吴兰、雷同等将领屯于下辨。此时乃建安二十二年十月也。马超接令,即策动氐族人雷定七部,共得兵甲万余,于氐中诸县举兵响应刘备,牵制曹军。

夏侯渊闻说刘备来犯,急派人星夜赶赴邺都,呈报魏王。曹操闻报大怒,拍案而起,便欲自领大兵再入汉中。刚刚站起身躯,却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又坐了回去。曹操急传医官,先后来了五个,尽是魏王府中医术高超之人,但没有一个查出毛病。列位看官!此乃于吉所亲自炼制毒药发生了作用,仙家手段,一般俗医如何查得出来?曹操以为自己头风又犯,遂不敢动怒,令众医官退出,自己只得留在府中静养,难以亲自带兵。于是传令,使曹洪领兵五万,往助夏侯渊、张郃同守东川;又差夏侯惇领兵三万,于许都至邺城间来往巡警,以备朝中不虞;又教长史王必总督御林军马,替代曹洪守卫许都。

主簿司马懿心系献帝安危,见如此安排,遂上前谏道:“明公,那王必虽勇,为大将冲锋陷阵则可;但其嗜酒性宽,难以御众,恐不堪当此守卫京都重任,请大王以别将代之。”曹操见司马懿来谏,忽忆起前番在汉中,劝自己率军乘胜入川之事,暗道:“这厮平日里便似那徐元直,从来是一言不发,怎地自去年以来频频献策?老子须要小心防他。”于是冷笑道:“孤之亲信,非你所能知之。那王必是孤披荆棘、历艰难时相随之人,忠而且勤,心如铁石,最足相当。”司马懿遂不言,退而暗笑:“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且看你个老东西以后怎生后悔。”曹操遂下魏王诏,委任王必统领御林军马,屯于许都东华门外。

汉天子献帝在许都闻说曹操染病,急派太史丞许芝前往邺城探看慰问。曹操在榻上拜谢天子盛眷之意,说道:“孤乃宿疾头风发作,药铒无用,只须静养,不能动怒,亦不能劳神。即太史掌管朝史,兼察天象,则必通易,何不为孤一卜吉凶?”许芝笑道:“小可不才,对伏羲八卦及文王之易只是略知一二,未得其妙。某向大王荐一人物,人皆唤神卜管辂,字公明,现正在邺都,何不请来为大王卜之?”曹操问道:“孤亦颇闻其名,现居何职?”许芝答道:“朝廷曾征其为官,彼以母丧为由不就,现为白身。”曹操笑道:“一介布衣,能有何奇能?先生休矣!”许芝摇头道:“非也,民间亦多藏能人奇士,岂能一概而论?某仅举其事例一二,大王即知其能。”曹操经过一番谈论,竟然感觉头痛大减,遂披身坐起,令从人献茶,让许芝讲来。许芝辞谢道:“某从不饮茶,白水即可。”于是曹操便令献水。

许芝喝了一口白水,说道:“那管辂乃平原县人,容貌粗丑,好酒疏狂。其父曾为琅琊即丘长,与东郡太守诸葛珪过从甚密。管辂自幼便喜仰视星辰,与邻儿共戏,辄画地为天文,分布日月星辰。稍长即深明周易,数学通神,兼善相术。曾应琅琊太守单子春之召,往其府谈易,时有坐客百余人,皆能言之士。管辂浑然不顾,与单子春亹亹而谈,言言精奥。子春反覆辩难,管辂对答如流,众宾客无不叹服,号为神童。信都令之妻常患头风,其子又患心痛,因请管辂卜之。管辂算出堂屋西角埋有两具死尸:一持矛,一持弓箭。持矛者主刺头,故妻患头痛;持弓箭者主刺胸腹,故儿子心痛。信都令命家人拆屋掘之,果如管辂之言——令徙骸骨去城外埋了,妻子遂立刻无恙。又有乡中老妇失牛,求卜之。管辂得卦,遂据卦象判断:北溪之滨,七人宰烹;急往追寻,皮肉尚存。老妇前往寻之,果见七个外乡人于茅舍后煮食其牛,皮肉犹存。老妇告本郡太守刘邠,捕七人问罪,并令赔偿其牛价钱。似此等等,不一而足。最为奇者,管辂竟可通神,为人求寿——故此荐于大王。”

曹操哈哈大笑,暗道:“岂有此理!人之出生于世,寿夭便由天定,凡人岂能改之。便如秦时徐福,以求长生为名,骗了始皇帝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又骗金银珠宝无数,又骗军士弓箭,说要射杀海怪。却闹了个一去不回,去那琉球海岛自做海外天子。秦始皇一世英明,唯此事留作话柄,供后人笑谈。老东西,你以为你是徐福,老子是秦始皇么?”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偏不这么讲,于是故作兴致勃勃,问道:“他替何人求寿,可有事例为证?”

许芝亦看出曹操有些将信将疑,答道:“若无例证,某便是欺君之罪,岂敢在大王驾前乱讲。管辂那日闲行郊外,见一少年耕于田间。管辂立于道旁观之良久,问其姓名及年龄。少年告以名字为赵颜,年十九。管辂叹道:‘汝貌诚美,惜无寿,眉间有死气,三日必死。’赵颜急归告其父,其父知是神算管辂,便领着儿子奔至田间,见管辂还没走远,即哭拜于地,请以法术相救。管辂初始不允,继见其父子情切,乃教赵颜照计而行,果得延寿。”曹操不由暗吃一惊,心道:“许芝绝不敢诈言欺我。如此,莫非那管辂又是左慈之流?某这头风之疾,固然由来已久,但此次发病,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其痛亦非一致。想那左慈在某席间盆中钓鱼,西蜀买姜,又于郊外献酒肉,莫非里面加了些不尴不尬的作料,添了些不按君臣的药品?孤倒要看看,这管辂是怎样一个人物?”于是问道:“先生且住。那赵颜今在何处?”许芝答道:“好教大王得知,自大王下令各县举荐贤才,那赵颜已被平原县令举荐入都,现正在邺城馆驿备选。”曹操听了,急唤内侍,令快马前往馆驿,召那赵颜来见。

不移时,内侍领着一个少年来拜魏王,一袭蓝领长衫,眉清目秀,果然一表人才。行参拜大礼已罢,曹操令其平身,眼睛望向许芝。许芝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某曾于管辂府上见过他来。”那赵颜闻是魏王召见,本来惊惧非常,此时见许芝亦在座中,才平心静气,向太史丞大人施礼拜见。曹操令人赐个脚榻,令那赵颜坐下说话,赵颜扭泥不敢。许芝含笑慰道:“你且坐了,魏王有话问你。若答得合体,魏王必有赏赐。”赵颜这才谢座,偏着半个屁股,却不敢直面魏王,斜身坐了那脚榻半边。曹操待他坐稳,这才问道:“适才许太史曾说管辂助你求寿之事,果有此事否,是怎样情状?你休害怕,自管讲来。”

赵颜见问的是此事,放下心来,答道:“那神算管辂,在我家平原县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是大半个神仙。那一日某在田间耕作,被管神算看到,说某眉间有死气,十日内必死。俺父子苦苦求他相救,他老人家一开始推辞不说,后来见某求得很了,痛哭不止,这才教了我一个法子,指点俺一个去处。小人这便依了他的计策,回家预备美酒一瓶、鹿脯一块,次日去往南山之中,去寻他所所说的神仙。到了那里,果见一棵大松树下,见两个老者对坐,正在一块磨盘石上对弈。也果如管神算说的一模一样,那两个老者一个穿白,一个穿红,在那里弈兴正浓,根本没有留意到小人。小人就如管神算所嘱,跪在他们二人身旁,将美酒及鹿脯顶在头上,一声不吭。那两个老者甚是可笑,也不问酒食是哪里来的,也不看进献之人是谁,只管一边弈棋,一边自取酒肉饮食,也正如管神算所说,真是一模一样。”因为说的兴起,又且紧张,便咳了起来。曹操听得有味,见他中断,微一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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