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西凉铁骑(1 / 1)

按下荆州,再说西凉。却说偏将军、都亭侯马超,自父亲马腾应诏进京之后,统其父旧部镇守西凉,割据三辅屯兵槐里,每月使人来往邺城、许都与西凉间探问消息。去岁闻说曹操引兵南征,与孙刘联军战于赤壁,父亲却未随行,留于邺城。后又闻曹操使徐庶、臧霸引数万人马屯于潼关,似有平定关中之举,西凉军由此惶惶不安。今又闻曹操欲征东南,使父亲为征南将军,犹未成行,因道途迢遥,未知准信。马超不知父亲及三位兄弟下落,不由心中狐疑,常与心腹校尉庞德一起议论。庞德字令明,南安郡狟道县人,原随马腾四处征战,屡立战功,勇冠三军,武艺远胜马岱,且多负谋略,可谓文武双全之将。这日马超与庞德二人正在帐中闲话,忽报京中天子圣旨到,并附老将军家书。马超急命请进,天使面南而立,宣读天子旨意,令马超起兵以讨逆臣韩遂,并速派精兵两万兵进中原,随老将军马腾为前部先锋征南。马超拜受圣旨,再拆看父亲书中之意,亦是如此说法。马超见此,即设酒款待天使,允诺来日发兵。天使宴罢告辞,马超与庞德送至官道方回,遥望西边天际,龙挂垂地。

马超回到大帐,便要分兵而动,令庞德率两万马军入关至许都,自己亲率大军进击韩遂。庞德立在案旁,再三看那马腾书信,忽对马超道:“将军且慢,某恐此中有诈。”马超吃了一惊,接过信来又看了一遍,见并无破绽,遂问道:“诈在何处?”庞德道:“老将军与将军乃父子至亲,书中口气怎地如此生硬,如同公文?另老将军以往与将军家书,都是签署何款?”马超道:“俱都是签一个花押,左书‘父字如面’而已。”庞德道:“却又来!你看此书却是用了征南将军大印,尚是新铸之印头次使用;私章却谓‘西凉马腾’,岂有父子之间以名讳自称者?此必是老将军因曹操令人在旁监视,非出本意也。又怕将军看了上当照行,故此露一个明显破绽在此,令将军自行详之。”马超听了,啊呀一声,如中雷击。

便在此时,门外又报,荆州刘皇叔遣人赍书至,见在帐外恭候。马超早闻刘备大名,且曾听父亲说起与其在许都时为友,遂礼待来使,并拆书视之。见刘备书中道:“伏念汉室不幸,操贼专权,欺君罔上,黎民凋残。备昔与令尊同受密诏,誓诛此贼。今令尊被曹操禁执,及二子皆囚于许都,不得自由,则曹操必是以老将军为质,令将军出兵,为其所用。备为将军详之,若不听曹操之命,则令尊必为其所害;若奉命出兵时,则西凉先为韩遂所有,终被曹操所图,非为将军所有也。将军若能以利害说服韩遂,共同联手,率西凉之兵,以奉旨出兵中原为名,攻击曹操之右;同时寄书于令尊,使其在曹操军中内应。备当举荆襄之众,以遏曹操之前。如此则逆操可擒,奸党可灭,汉室可兴矣。书不尽言,立待回音。”

马超看毕,再兼庞德方才之论,这才大悟曹操之谋,不由冷汗遍体,暗道侥幸万分。于是即时回书玄德,发付使者先回;又写家书一封,令贴身校尉马灵,日夜兼程至邺城见老将军,吩咐如此如此,能为内应共除曹操则可,若是不能,即保父亲及三弟返回西凉,勿使有失。那马灵使一把浑铁点钢枪,生于军伍之中,是马腾随身侍卫之子。因自幼随马超一起习武,也有万夫不当之能,又通中原之语,是以马超此番委以重任,以救出父弟重任相托。那马灵领命,怀揣密书,选一匹踢雪乌骓良驹,星夜出城东行,如飞一般地去了。

待马灵去后,马超便要尽起西凉军马,先令庞德持了自己名帖,去请韩遂前来商议。庞德领命,正欲出发,忽报西凉太守韩遂使人请马超往见。马超遂暗带天子所宣圣旨,即率庞德及二百部从,随来使至韩遂府第,先看他有何言语。韩遂亲迎马超到府中,叙礼落座,不待马超开口,自己先拿出一封曹操密书,递予马超道:“此是曹丞相来书,信使现在门外,立等回复。”马超展书看道:“曹某当初在大将军何进帐下,原与韩将军乃故人也,曾相约共伐董卓,同扶汉室。今马腾父子谋反,阴谋败露。公若将马超擒赴许都,即可封西凉侯,绝不食言。”马超见已落入韩遂手中,自己二人争也无望,不免使个以退为进计策,当即拜伏于地道:“如此,即请叔父绑缚了俺兄弟二人,解赴许都,以免戈戟争战之劳。”

韩遂急忙离座,将马超与庞德扶起,说道:“贤侄说的哪里话来!吾与汝父结为兄弟,安忍听信曹操离间之语,害汝性命?若要擒拿贤侄之时,也不用多此一举,将曹公书信先示之矣。我请贤侄过府,是为商讨下步行止如何。贤侄若有兴兵伐曹之意,某当率全部军马相助。”马超见韩遂肯相助,大喜拜谢,这才拿出天子诏旨,请韩遂观看。韩遂怒道:“叵耐曹阿瞒此贼,如此奸恶。谁不知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此非天子之意,全是他居中挑唆,欲令我二人相争,其可就中取利,占我甘凉。”马超点头称是,遂与其约好起兵日期,与庞德辞回。韩遂亲送马超到府外,又当着马超之面,令将曹操使者推出斩之。乃请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阮、杨秋八部羌帅头领到府,命各引一路兵马随征。西凉八将随着韩遂,合马超手下庞德共起十万大兵,挂起“奉旨讨贼”旗号,浩浩荡荡杀奔长安。

长安郡守钟繇闻报马超奉了天子诏书,与韩遂率十万西凉兵而来,吃这一惊非小。一面使人飞报曹操,一面引军拒敌,布阵于野。马超闻报长安郡守竟敢以武力相拒,便问韩遂:“此长安郡守何人?”韩遂道:“此人不可小觑,亦与令尊大有渊源。其名唤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书法极好,堪称大家。用兵也极具韬略,为曹操所重。”马超道:“此人某却认识,并曾助其杀掉河东太守郭援。如今闻我兵来,竟然列阵以待,真是可恶至极。”

朝遂道:“孟起休要轻敌,这钟元常非常人可比。我闻钟繇早年便相貌不凡,聪慧过人,任尚书郎、黄门侍郎等职,助汉献帝东归有功,封东武亭侯。后被曹操委以重任,为司隶校尉,镇守关中,以功迁前军师。建安四年之时,某与令尊马腾居于关中,曹操为此忧虑,荀彧遂荐钟繇以侍中领司隶校尉,持节督察关中各路人马。钟繇到达长安,即致信我与令尊二人,骗说我等各送一子到朝廷为质。因曹操当时在官渡与袁绍相持,钟繇送去两千匹马供给军用,故在官渡之战中立有大功。曹操于战后叙论军功,曾写书赞其为萧何再生。”

马超道:“此人胆略,我亦颇知。建安七年之时,袁尚鼓动南匈奴单于在平阳作乱,钟繇率各路人马围之未下;而袁尚又命河东太守郭援抵达河东,人数众多。当时联军诸将见寡不敌众,议论要弃战而去,为钟繇所止道:‘袁氏正当盛时,郭援到来,关中诸将虽多暗中与其勾结,但未至反叛者,不过顾忌某之威望名声。如我此番示弱弃战,则关中之民此后谁不与我为敌?彼时我欲走之亦不可得,此谓未战先败。郭援刚愎自用,争强好胜,必定轻视我军,渡河前来拒我。若其果渡汾河扎营,我则半渡而击之,此战必胜。’此时适逢新丰令张既劝说我父合击郭援,某即奉命率兵迎敌。郭援到后,果然轻渡汾河,众人劝止不听。某与钟繇待其半渡合击,庞令明斩杀郭援,并降服单于。所谓半渡而击,亦不过兵法常谈,并无甚么新鲜。若非某与令明助之,则钟繇关中兵将不堪一击,必败于郭援。叔父不必长他志气,某与叔父不必出战,便是令明一人,亦可胜他。”庞德在旁听得,大笑道:“韩将军与少将军放心。那钟繇老儿与某有仇,我若不去杀他,早晚也要被他惦记,说不定哪一天落于其手,后患不小。某此去一战,定然夺了长安,顺便将其首级捎来便是。”

韩遂大奇道:“你即曾助他杀了郭援、降了单于,是有大恩于他,怎地却说有仇?”庞德笑道:“此事连孟起将军亦不知道。那日某至钟繇大帐献上郭援首级,本想讨一个头功,自思官升三级,外加百金之赏,那是少不了的罢。不想那钟繇见了首级非但不喜,反而大哭!某曾悄悄问他帐中长随,方知郭援非是别个,竟是这老儿的外甥!某环视左右,皆是老儿部将,这一下可吃惊不小,心道毁哉坏也,如何出得牢笼?只得低声下气,向他谢罪,说某实在不知郭援乃老大人令甥,无意得罪。你道那钟繇怎样说?这老儿擦干老泪,故作大度道:‘郭援虽是我的外甥,但随袁尚反叛,便是国贼,将军杀贼系为国除害,又何须谢罪?’即不追究,放某出了大帐。待某出帐之后这才醒悟,不由心中大骂:即说他外甥为贼,某杀贼又是为国,那因何不赏?故说他必视我为仇人矣。”韩遂和马超听了,俱大笑不止。

马超即命庞德引军一万五千,杀奔长安而来。钟繇出马答话,本欲以言辞劝之,未待开口,庞德大刀已当面劈至。钟繇那握笔之力,怎是庞令明对手?回马即走。马超、韩遂引大军到,围住长安。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郭坚固,壕堑险深,西凉兵一连围了十日,不能攻破。庞德夜入帅帐,向马超献计:“长安城水碱,甚不堪食,更兼无柴。今围城十日,军民饥荒。不如暂且收军,只须如此如此,长安唾手可得。”马超依计而行,尽教各部军马退去,亲自断后。钟繇见马超军皆退,令人哨探远去,便令军民出城打柴取水,放人出入。至第五日,人报马超又到,军民竞奔入城,仍复闭城坚守。却不料被庞德引数十将校混进城来,尚不自知。约近三更,城门里火起,庞德一刀斩了守门之将,斩关断锁,放马超、韩遂军马入城。钟繇不及顶盔贯甲,出东门弃城而走,退守潼关。马超、韩遂得长安,赏劳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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