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房子已经买到手了,就要准备过好日子了,怎么能够突然离婚。既然离婚,还千辛万苦买这房子干什么。
申明理是回了家还是去了哪里,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干什么傻事。曹小慧急忙来到窗前向楼下看。外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但她知道,那决不会是申明理,他不可能在下面转。她一下拿不准现在是不是要回去,是不是要给他打个电话。但她决定说不。他一个男子汉,竟然扔下她走了。他如果今天不来找她,她就不主动回去。主动回去,他也会不饶。
不回去又能到哪里。这里连个合适点的坐处都没有。今天确实太累了。正打算回办公室,突然又有了开门锁的声音。
她背对了他。但又怕他手里有什么凶器。转过身来,却发现他悲伤得泪流满面。
曹小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默默地站着。申明理擦把眼泪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曹小慧无声地在那块纸板上坐下。是应该好好谈谈了。
申明理擦把眼泪,说,咱们回家再说吧。
感觉申明理的口气像和解。回家说当然最好。
让曹小慧没料到的是,进屋便是一股肉香。
申明理说,中午没休息,我去买了几斤排骨,还买了一瓶红酒。下午我早早回来把肉炖上。肉早烂了,就是等不到你们回来。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越急心里越难受,越难受越往坏处想,甚至我觉得你们俩个就在床上。
扫一眼锅里的肉,曹小慧心里还是有点感动:他是准备留门亮在家吃饭的,而且还准备了酒。但差点累死,他还仍然猜疑她和门亮在床上享受。这些她不能容忍,容忍了,反倒成了真的了。她也不想轻易让步,也不想现在就马上解释。她头也不回上床躺了,然后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
感觉申明理也上床睡了。曹小慧知道,现在差不多有一点多了。正想将他推过去,申明理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好,如果你真的喜欢门亮,你就实话告诉我,然后咱们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曹小慧一下将被子掀开,说,我怎么喜欢他了?人家又是借钱又是帮你,你不感谢人家也罢了,难道你还要我骂人家打人家不成?
申明理说,你也不要生气,咱们心平气和地谈。事情很明显,你也不会看不出来,即使你不爱他,他肯定是爱你的,而且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背着老婆偷偷摸摸地借钱,然后又像个奴才哈巴狗,只要你叫一声,他就跑得飞快。
道理谁都会说,但怎么不想想事出无奈。曹小慧也平缓了语气,说,既然你那么聪明,既然你知道他不安好心,那么你为什么要拿他的钱,为什么要他帮忙。
又是钱,好像她真的卖给了门亮。但为什么不拒绝门亮的钱,这让他真的很难回答。穷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话说。但申明理还是说,如果我当时看出他的坏心,就是这辈子穷死,也不向他借钱。
钱都用了还说这话,简直有点流氓无赖。曹小慧再次愤怒了说,那好,你现在就把钱还给人家。把钱还给人家,我保证再不和他说一句话。
借了钱也不能用来还。但话到嘴边,申明理还是没敢说出来。
曹小慧再次转身给他一个脊背。她懒得再理他。
肚子却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而且声音很响。从早到晚,就吃了那一碗面。曹小慧手压在肚子上想制止,却响得更加厉害。申明理说,是不是肚子饿了。曹小慧一下愤怒了转过身,委屈了喊了说,我差点就要撑死了!我一天没顾上吃饭,饿得半死,回来还要受你的欺负,你说我还有什么活头。
曹小慧还是伤心地哭出了声。
肚子肯定不会骗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再多情,再相爱,也不会没时间吃饭却有时间干那些事。看来还是自己多疑了。整个下午他都在猜测,不仅猜测门亮给她买了许多好吃的,甚至猜测她们可能到宾馆开了房间。看来是冤枉妻子了。申明理的心一下落回了肚里,浑身轻松得想笑出声来。他高兴了伸手去摸她的肚子,说看看是不是把宝贝饿坏了。曹小慧虽然本能了推挡,但还是希望他能摸到,摸到她秕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他抚摸一下,说,真的把宝贝饿坏了,我还以为你们花天酒地吃什么好吃的了。
曹小慧哭了说,你以为买东西就那么容易,既要考虑价钱,又要考虑质量,每买一样东西,都要跑断腿磨破嘴。一天跑下来,腿都要断了,脚肿得鞋都盛不下了,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可你还要陷害人。
申明理坐起身抱起她的脚看看,然后边揉搓边温柔了说,确实是肿了,要不我给你倒盆热水泡泡?
曹小慧闭了眼躺了不说话。申明理急忙下床去倒热水。在床上给曹小慧把脚洗一遍,申明理说,饭我都热了两回了,我再热一遍,起来吃饭吧。
吃饭时,曹小慧又止不住想哭。和门亮的事,肯定不能再发展下去了。但要拒绝门亮,也很艰难,而且她也似乎没有那样的勇气。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她做不出,和门亮保持以前的关系,也不可能:拒绝门亮,就会成为仇人。再不来往视如陌路,她更不敢想像。
吃几口就感觉饱了。再上床睡了,感觉就是想哭,心里就是难受,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也感觉像失去了什么亲人,就感觉心里空空的难受。申明理洗完锅碗上床后,又将她揽到了怀里,说,你不知道,我今天一天是怎么过来的。想一想你们俩个在一起,我心里真的就像刀割,而且是那种锯齿一样的老刀。那种难受你真的是没法想象,我也从来没有经历过,既着急又痛恨又伤心,简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当时地球要爆炸,我肯定会大喊一声好。现在搂着你,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踏实有多幸福。
他的话无疑有点夸张,但她能够感觉到他的痛苦。但谁又能好受呢?曹小慧什么也不想说。
沉默一阵,申明理继续说,小的时候看一个江湖佬卖药,江湖佬手舞足蹈招徕顾客,说世上有三不让:老婆不能让,吃药不能让,拉屎撒尿也不能让。我现在才明白,唯一不能让的,就是老婆。婚姻是最自私的,夫妇结了婚,就意味着双方互为绝对的私有,不仅不能让,还绝对不允许别人染指。如果一方出轨,即使偷偷摸摸一次,也会在生活中留下永久的阴影。如果真正出轨,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不决出个你死我活,也会闹得翻江倒海。
明显地感觉出他是在吓唬她警告她,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曹小慧生气了说,你先别给人头上泼污水,既然你会讲理,那么你说,你遇上这样的事,你说你怎么办。
申明理问她哪样的事。曹小慧一把将搂她的手甩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又不是骗子,刚用了人家的几万块钱,翻脸你就忘了。
申明理说,借钱归借钱,借钱是商业行为,等有了钱,咱们不但会还他,而且可以付他利息。
曹小慧盯了申明理说,既然是商业行为,那你吃什么干醋。
申明理说,但门亮好像没当成商业行为,你也好像没搞清楚,再说,我也真怕你当成商业行为,把借钱当成买卖。
曹小慧生气了说,说来说去,虚情假意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还是怀疑我,甚至怀疑我会出卖自己。
再说下去又只能是争吵。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听不听只能由她了。申明理说,我现在相信你了。但你这人心太软,有时候经不起软磨硬泡,比如我,结婚时我向你发过誓,今生今世,我就爱你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也决不会有半点动摇。
恋爱时,好像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曹小慧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动摇了?凭什么就要别人相信你,你就不相信别人。
申明理说,不是不相信你,是内外的环境变化太快,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发誓,这辈子就爱我一个人。
曹小慧再不想和他纠缠这些。她已经想好了,和门亮的感情,就此刹车。如果门亮再纠缠或者不依不饶,她就问清他要干什么。如果他要离婚娶她,那再作考虑。如果他想满足一回生理要求,那她就彻底给他一回。这样就两清了,她也不欠他的了,她的良心也安宁了。她再次转过身背对了他。但又觉得这样会更引起他的不安。曹小慧说,睡吧,天不早了,只要你相信我,还发什么誓。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八点多钟。睡了一晚,感觉腿还是有点软。屋里静悄悄的,申明理已经悄悄地走了。曹小慧想再躺一会儿,突然想到门亮。昨天的事也不知门亮怎么想,是不是生气了。如果有什么话,肯定会发短信。但自从和门亮有了秘密,回到家,她就将手机关掉,防止门亮打电话或者发什么短信让申明理看到。曹小慧打开手机,果然就有门亮发来的短信,而且一连发了三次。短信只两句话,问她情况如何,昨晚吵架没有。
竟然没有怨言,竟然没诉说自己的委屈,竟然首先考虑的是她。曹小慧感动得又想哭。但确实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犹豫不决,只能越纠缠越纠缠不清。她决定把目前真实情况告诉他。但要写时,又觉得不知从何写起。还是委婉客气一点好。她斟酌半天写道:
对不起,我的压力太大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真怕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短信发出去,半天不见回答。她估计门亮可能生气了,或者是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急转直下晴天霹雳。正考虑是否再发一个信去解释,门亮发来了回信:
我知道,对不起,给你带来了麻烦。但我太爱你了,爱得着了魔,脑子里整天就是你的形象,想控制都没有办法。
爱到如此程度,不禁让曹小慧有点害怕。还真让申明理说对了。如果他真要娶她,又怎么办。看来态度不坚决不行了。但立即翻脸也不好。反复思考,曹小慧突然有了灵感,她迅速写道:
对不起,弱水三千,我只能取一瓢饮。请你能够谅解。
这回的回信比较长:
这我知道,但对深受的人,我不会有半点索取,充满我心里的,就是如何奉献,如何能让你幸福,如何能让你快乐,你不要有半点负担,我不会给你带来半点麻烦。心里想想你,我就很快乐很满足了。
真的是没有看错人,门亮真的不是那种死钻牛角自私自利不讲道理的人。看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了。如果他真的能遵守自己的承诺,君子动心不动手,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她想再发一个短信表示歉意。但想想还是克制住了。你来我往,实际就是没完没了,缠绵不断。她决定不再回信。但她心里难受得又想大哭一场。
昨晚做梦又梦到曹小慧了。梦中的她仍然不说话,而且是那么地孤傲那么地高不可攀。醒来是愁怅,作梦也是愁怅。门亮翻个身,不由得再想昨天的短信。曹小慧说压力太大,这他能够理解。毕竟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事情,如果没压力没思想斗争,那才不真实,那才没把他当回事。相反,压力大,说明她心里有他,压力越大,想得越深,爱得越深,甚至也和他一样,她也深深地爱上了他。如果没有爱,压力就无从谈起。其实,这一段他的压力也不小,甚至比她还要大。他都有点不敢正视老婆的眼睛,心里也在不停地痛苦地挣扎,而且也在心里无数次骂自己流氓混蛋。但骂是骂了,爱依然是爱着,痛苦依然是痛苦着。
她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觉得这是她冷静时的想法。冷静时,他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在爱她前,他不但想过今生今世只取一瓢,而且也想过要当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但有了对曹小慧的爱,却让他无法保持冷静,也觉得只取一瓢,不是人类的本性,只是一种现行的道德要求。人的本性是什么,他无法定义,但他知道决不是只取一瓢,能多取,当然想多取。曹小慧当然也不能例外。
申请科研项目的事得抓紧,一是曹小慧评职称急着需要,二是没有科研项目,就没有一点活钱。曹小慧经济上的压力,好像加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感觉比他自己困难更让他难受,更让他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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