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八十八(2 / 2)

“你懂就好。”方宏达说,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河口县送礼的事过去后,杨青欲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不想又生出另一件事来,杨青欲气不打一处来,借机闹了一次小风bo。

原来省计生委在省城召开全省计生系统工会工作会议,通知各地市计生委工会主席参加。工会主席是委领导,出公差可以享受专车待遇,杨青欲便拿了通知,去找办公室熊主任要车。熊主任看看通知,对杨青欲道:“杨主席你也是知道的,委里包括宣教站那台双排座宣传车,总共才四台车子,红旗车要保证一把手,不好另派,奥迪送省计生委一位来我市搞调研的处长下了县,家里就一台桑塔纳留作机动,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一定安排给你。”

熊主任说的也是实情,杨青欲不好说什么。但杨青欲想起自己做计划统计科科长时,虽然不是委领导,没资格享受委里专车,可每次找到熊主任,他都不打半点儿折扣给予安排,现在自己做了工会主席,可以享受专车了,车还没派,他竟说了这么一堆废话,心里就不免冒火。

不过杨青欲忍住没有发作,心想只要有车就算了,低头出了办公室。

不想第二天提了包要出发了,杨青欲问熊主任车在哪里时,熊主任哭丧着脸说:“杨主席,真对不起,桑塔纳昨晚被组织部一位科长要走了。本来我是不同意的,因为今天要安排给你,可那科长是管市直单位副处以上干部考核任命的,委领导亲自给我打了电话,我硬顶又顶不住,只好通知了司机。”

闻言,杨青欲嘴都气歪了,指着熊主任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就知道你是势利小人,当初我在计划统计科,能给你办事,我放个屁,你也要上前嗅嗅,如今我手中无权了,你对我却这么个态度了。”

骂过了仍不解恨,又顺手抓过茶几上的热水瓶,举过头顶,狠狠地往地上扔去。只听“砰”的一声,热水瓶惊天动地般炸响了,碎了一地,冒着热气的开水漫向四周,吓得一旁的人抱了脑袋,纷纷往后退缩。

这样好像还不过瘾,杨青欲又要去取墙上省计生委颁发的写着先进单位的镜框。这时方宏达闻声赶过来,捉住她的双手,才平息了事态。

等全委的干部职工都围拢来,把办公室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杨青欲已经变得冷静了,她跟方宏达挤出人堆。方宏达把杨青欲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后,就抓过桌上的电话机,给她联系车子。找了好几个单位,才在教育局找到一部去省城的便车,方宏达当即陪杨青欲赶过去,送她上了小车。

到了省城,赶往指定的宾馆,杨青欲才发现,十多个地市计生委的工会主席就她一人没带专车,那稍稍平静下来的心情难免又不平静了。开会自然没什么心思,领导在台上作了半天报告,她也没听清两句。听完报告开始讨论,其他的工会主席侃侃而谈,就她一言不发。

就这么闷闷不乐地开了两天会,第三天会议安排到一处景点参观学习,杨青欲没有心情游玩,正犹豫着去还是不去的时候,手机响了,竟然是方宏达打过来的。杨青欲忙说:“方主任是你呀,你在哪里?”方宏达说:“你说呢?”

杨青欲心头动了动,忙说:“你到了省城?”方宏达说:“我不仅到了省城,而且就在你楼下。”

杨青欲一阵惊喜,飞快地出了房门,乘电梯往楼下奔去,果然见方宏达就坐在楼下厅里的大沙发上。杨青欲乐不可支地说:“方主任,你还真到了这里,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呢”方宏达说:“我敢骗你吗?”杨青欲说:“你到省城来干什么?”方宏达说:“来看你呀。”杨青欲说:“你以为我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相信你这话?”方宏达说:“信不信由你,至少我现在跑到了这里,除了来看你,不会有别的目的吧?”杨青欲点点头说:“那倒是。”

两人在大厅里说了一会儿话,杨青欲邀请方宏达到自己房间去坐坐。进了门,方宏达才对杨青欲说:“我是到省城来检查高血压的,刚从医院出来,想起你在这里开会,就顺便过来看看。”杨青欲给方宏达倒了水,说:“情况怎么样?”方宏达说:“有所好转。”

“那就好。”杨青欲说:“今天本来是要到一个景点去的,正好你来了,我就不去了,专门陪你。”方宏达说:“那怎么行?你还是听从会议安排吧。”杨青欲说:“游山玩水如果没有好伴,山水再好也没多大意思,哪有跟方主任在一起有情调?”方宏达说:“你这可是真话?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哩。”杨青欲说:“人生不是有三大乐事吗?说是洞房huā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今天能在省城遇上方主任,也算是我杨某人的幸运。”

房间里本来还住着另一个地区计生委的工会主席,今天她随会议去了景点,没有外人打扰,两人正好可尽情地说说话。这两天杨青欲寡言少语的,几乎没怎么开口,这一下遇到倾诉的对象,于是再也憋不住,滔滔不绝起来,从吃穿到玩乐,从社会到家庭,从过去到现在,没完没了地说着,像得了话痨似的。方宏达就听着,偶尔附和两句,让杨青欲说个够。

这时方宏达才突然发现,杨青欲那两片正在翻动着的健康红润的嘴唇,以及嘴唇里面雪白整齐的牙齿,是那么几分性感,竟然让他悄悄动了动心。

也许方宏达的目光在杨青欲的脸上停留得久了点儿,她感觉出了什么,忽然合上嘴唇,不吱声了。方宏达这才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看看手表,站起身说:“这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我也该走了。”杨青欲兴犹未了,说:“还早得很呢,你还有事?”方宏达说:“没什么事也不能老待在你这里呀。”杨青欲说:“没什么事,那中午我请客,到附近的小店里吃点儿东西。”

吃过中饭,两人就分了手。杨青欲回到宾馆,无所事事,就钻进被窝里睡起午觉来。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十点多,也懒得起床,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得关了电视,继续睡觉。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这才起了床,草草洗漱一下,去外面吃了早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楚南。忽想起方宏达也在省城,不知他今天回不回去,想打电话跟他约一下,不知怎么的,拿起电话后又改变了主意。

出了宾馆大门,站在街旁,准备打车去火车站,可扬了几次手,出租车上都有人。杨青欲觉得自己做了工会主席,来省城开会连车都要不到,站在街头打车,连出租车都不理睬她,不免有些失落。

杨青欲恨恨地想,姓熊的,总有一天我会揪住你的尾巴的,到时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就在杨青欲再一次向一部开过来的出租车扬起手的时候,一部本田小车停到了她身边。车窗很快落了下去,有人从车里伸出头来说:“杨主席上车吧。”

杨青欲低头一看,竟然是方宏达。杨青欲有些惊喜,赶忙钻进车里。车上除了一名司机,就方宏达一个人。方宏达把司机介绍给杨青欲,说是物价局的黄司机。杨青欲跟黄司机打过招呼,回头对方宏达说:“昨天怎么没听你说带了车?害得我流落街头,不知怎么才回得了楚南。”方宏达说:“昨天也没见你问车呀。”杨青欲说:“是呀,昨天我怎么就没问你一声呢?”

回到楚南后,杨青欲才知道,方宏达带车去省城,根本就不是去检查什么高血压,而是专程去接她的。

杨青欲一直记着熊主任没给她派车的事,后来终于抓到了他的尾巴,觉得可以一解心头之恨了。原来最近公安局搞了一次扫黄打非活动,抓住一批应召女郎,其中一位川妹供出了熊主任的名字。这件事是杨青欲参加同学联谊会时,从一位在公安局做科长的同学那里偶然得知的,计生委里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位同学还告诉杨青欲,公安局已经和熊主任打了招呼,只要他悄悄去交了罚款,就可免去其他处罚和麻烦。杨青欲不想让熊主任就这样出点儿钱,轻轻松松滑了过去,她要在委党组扩大会上把这事公开出去,让姓熊的脱层皮。

不过事到临头,杨青欲又有些犹豫了,觉得这样做多少有些欠妥。她于是想向方宏达讨讨主意,趁没人的时候杨青欲走进方宏达的办公室,说了自己的想法。

从省城回来后,杨青欲和方宏达表面上还是过去那种单纯的同事关系,但彼此之间似乎已多了一层什么,杨青欲心里有话,总愿意去找他说。不想在熊主任这事上,方宏达不同意她这么做。他说:“姓熊的做出这样的事,固然应该受到应有的处罚,但却用不着把你的账算在他的头上,他不过是张思仁手上的一个卒子而已。”杨青欲说:“这个道理我懂,可就这么放过了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方宏达笑了,半开玩笑道:“你有能耐,何不把张思仁扳倒?你想想,如果不是张思仁拿工会主席的虚衔换走你计划统计科科长的帽子,熊主任会对你如此放肆吗?”杨青欲说:“谁不知道张思仁树大根深,你方某人都败在了他的手下,我是谁?我敢有这样的念头?”

从方宏达办公室出去后,杨青欲将方宏达的话反复揣摩了好几遍,想想自己其实跟熊主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仇恨,还真犯不着来这一手。正如方宏达所说,根子还在张思仁那里,哪天张思仁下去了或离开了计生委,她杨青欲也许还会有出头之日,比如换个副主任什么的,管点实事,到那时他姓熊的还不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自己说一,他敢说二?

杨青欲这么自忖着,正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时,一伙人闹哄哄上了楼,蜜蜂一样围住了张思仁的主任室。原来那是委里的离退休老干部,这段时间天天都往张思仁办公室跑,朝他要集资款,并扬言再不还款就到市委去上访。

杨青欲不想管闲事,赶忙躲进主席办公室,把门关紧了。听着外面老干部们的吵嚷声,杨青欲就有些幸灾乐祸,心想看你张思仁怎么下得了台?她还乐滋滋地给方宏达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听到张思仁办公室那边的动静了吗?”方宏达说:“又是那些老干部吧?我正想过去劝劝哩。”杨青欲说:“关你什么事?你待在办公室喝茶看报不省心些?”方宏达说:“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委里的事情嘛,我还是去看看吧,如果委里其他领导都去了,就我不去,张思仁还不会有想法?”杨青欲说:“要他没有想法……”

话还没落音,方宏达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杨青欲愣了愣,目光在手中的话筒上盯了好一阵,也出了办公室。

杨青欲来到张思仁的主任室门外,见方宏达和委里其他几位党组成员都到了场。张思仁和老干部双方情绪都有些激动,已经起了高腔,有两个老干部的手指都点到了张思仁的鼻子上。方宏达见状,担心事情闹大,忙chā到张思仁面前,对老干部们说,党组已经多次开会研究了还款计划,打算再向银行贷些款,贷款报告都已经写好了,只要钱一到就先还老干部的集资款。

老干部们还不罢休,说方主任说的不算,他们要张思仁表个态,说个具体的还款时间,他们可没耐心天天往这个地方跑。

本来方宏达说的向银行借钱还款的事,是他情急之下脱口说出来的,其实党组并没有开会研究过这事。但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张思仁也别无他法,只得说:“估计也就一个星期的样子吧,到时你们再拿不到钱,可以到市委去上访,让市委领导罢了我的职。”

这样,老干部们才陆陆续续从张思仁的办公室退了出来。

老干部们一走,几个党组成员还有杨青欲等非党组成员的委领导,当即就在张思仁的主任室里开了个小会。张思仁说:“刚才要不是方主任解围,也不知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唉,如今干点儿事不容易啊,要不是修这个办公楼,我张思仁会遭这样的诅咒吗?”停了停,又说道,“刚才方主任跟老干部们说的借贷还款的事,虽然事先并没正式研究过,但现在看来只有这唯一的路可走了,大家都出出主意吧。”

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交换了些意见,然后确定一名副主任专门去跑银行。

从张思仁的主任室出来后,杨青欲跟进了方宏达的办公室。她不无讥讽地说:“你这个主意蛮高明嘛”

方宏达笑笑,坐到椅子上,指指一旁的沙发,示意杨青欲坐。杨青欲不坐,说:“如果你不提出这个还款办法,我看今天非打烂脑壳不可。”方宏达说:“这又不是什么好办法,如今银行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贷得到手的。”

杨青欲压低声音说:“贷不到手就好,到时又有好戏看。”

方宏达不想说这事,瞥杨青欲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道:“好久没上医院了,我得去找找瞿医生。”杨青欲也只好说:“要不要我去陪你?”方宏达说:“行啊。”

下午,方宏达还真的去了医院。他打算血压一降下来,便不再去服那烦心的降压yào。自从服这该死的降压yào后,他就没能好好地做过一回男人,也许停了yào能力会恢复过来。

一检查,血压是降了不少,但瞿医生只让他减轻yào量,还不能完全停yào。方宏达问:“那又要到什么时候可以停yào?”瞿医生摇摇头说:“高血压病人就是血压正常了,也不能完全停yào,只能把yào量和服yào频率减少、放慢。”

方宏达有些悲哀,心想自己要完全恢复到从前,看来希望是不大了。

一个星期眨眼就过去了。那纸贷款的报告在银行里转了一圈,又原样回到了计生委,银行说计生委之前欠的还没还,哪有又要贷款的理。张思仁就有些紧张,担心老干部们又会来找他算账。不想老干部们此后再没lu面了,一连好几天,委里都静悄悄的。

方宏达也觉得有些奇怪,预感到后面肯定会有什么名堂。他还意识到杨青欲好久没进自己的办公室了,也不知她到底在忙些什么。偶尔在办公室门口跟她碰上了,还没说上两句话,她就稳不住了,说还有事情等着,然后匆匆离去。

这天,方宏达在办公室呆坐着,忽然有了一种想跟杨青欲说说话、聊聊天的,拿了话筒,准备拨她的手机。刚拨通,还没等对方开口,有人敲门走了进来,竟是办公室熊主任。方宏达只好挂了电话,对熊主任说:“有事吗?”熊主任说:“刚才纪委打电话来,要你过去一下,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车子,就在楼下。”

纪委找总不是什么好事,方宏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心存疑惑道:“纪委要我过去?你没听错吧?”熊主任说:“没听错,纪委已经找过委里好几个领导了。”@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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