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摇摇头,说:“那是极少数人通过卡压企业过关,向企业索取金钱,前些日子已经抓了一个科长,受贿几百万……判了差不多二十年徒刑。”
龚彪说:“谁叫他不识做啊……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富起来啰”
海男摇摇头,望着龚彪俗不可耐的面孔,心中一股火直往上冒,但他压制住了,他心里惦记着借钱的事。但他仍然觉得龚彪的变化太大了。
海男清了清嗓子,说:“龚彪,今天约你见面的确有一事相求,我……”
龚彪故作惊讶,说:“说那么难听干吗?大家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海男点点头,说:“我母亲得了急症住院,需要一大笔钱,我没有存款,又一时筹不上费用,所以请你出来商量商量,看能否帮我筹措一下……”
海男很艰难地说出这些话,脸都涨红了,他很无奈地望着龚彪。
龚彪沉默片刻,说:“缺多少?”
海男说:“前期手术费就得30万……”
龚彪沉吟片刻,说:“你让我想想……我手头一下恐怕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再说钱都捏在我老婆宜搜小说网,明天你听我的消息,我找另外两个朋友试试,他们手里有钱。”
海男这才舒了一口气,说:“太感谢你了,那我明天等你的消息。”
两人分手之后,海男满带酒意地回到了宿舍。
海男躺在床上,想起龚彪的话,想到龚彪转业后如此大的变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再想如果龚彪能够找朋友借给他钱,他立即将母亲接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龚彪打来的,说借钱的事没有问题,他刚才找了那两位朋友,都说没问题,明天晚上老地方见面。
海男心中的一块石头一下落地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妈妈呀,您有救了,您等着儿子来接您吧
第二天海男照常上班,大概在上午10点左右,龚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塞给他一张单,说,有一个朋友是搞加工贸易的,一批货要出去,排了好长时间的队,都被压下来了,要海男通融一下,尽快通关,最好今天就能通过。
海男问:“是一批什么货?”
龚彪说:“好像是加工好了的蓝湿牛皮制品吧。”
海男说:“我去查一查再说。”于是海男拿着龚彪给的单证,找到经办关员小苏,让小苏查一下这批货柜的情况。
小苏平时对海男十分敬重,俩人爱打球,爱下棋,爱爬山,非常合得来,副科长平素从没因自己的事找过他,自然满心欢喜。
没想到,就在小苏上下串联的半小时工夫,这批停滞在海关一个月的货就通关了。
龚彪当时感激不尽,说晚上一定要请海男与小苏吃饭。小苏说他晚上有场围棋比赛,去不了。龚彪上前去与小苏握手,顺势塞到小苏手里2000元,小苏愣了一下,连忙推谢,但龚彪紧紧握住小苏的手,小苏挣脱不了,顺手就把钱装进口袋里去了。
龚彪给小苏钱的事,海男不知道,他也想不到小苏会收下龚彪的钱。海男对小苏的哥们儿义气,心里好一阵感激,可是静下来又想这个龚彪,真是见缝就插针啊,昨天刚说借钱的事,今天就替人来说情通关了。可是海男怎么也不会想到龚彪在急着通关的企业老板那里索取了多少好处费。
海男想到这些,心里感到沉甸甸的,很压抑。
晚上八点多,海男到了与龚彪见面的地方。
龚彪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令海男心里一怔,他总感觉龚彪的笑脸背后有一种让他摸不透的东西。
龚彪热情地让海男坐下,要了许多菜,还要了一瓶五粮液,边说边为海男倒满了玻璃杯,海男说:“我不喝白酒……”
龚彪说:“你拉倒吧,在部队的时候,你我偷偷喝二锅头的事,被班长狠批了多少回?真是,到了海关连性格都变了,来,别拿谱了,干杯”
龚彪端起杯,用一双猎人一样的目光逼视着海男,海男似乎一下被这双眼睛控制了,无奈地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将一大杯白酒喝了下去。
几杯酒下肚之后,海男有些飘飘然了,内心积压已久的伤感和痛苦,似乎都随着酒劲涌上了喉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对龚彪述说起来:“阿宝是我的好兄弟,我们打小就感情好,阿宝的父亲,你知道是谁吗?”
龚彪用猎人的目光一直看着渐渐入醉的海男,龚彪摇摇头。
海男说:“阿宝的父亲大觉是海关关长,江铁岩是他的爱将,江铁岩是了不起的缉私英雄,破了好几个大案要案,走私分子对他恨之入骨,处处都想找机会报复他……阿宝死得好惨”
海男说着哭了起来:“我母亲病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没有钱为母亲治病,眼睁睁看着医院把我母亲手上注射的针药拔下来,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拼死的心都有了,我这心里难受啊……我想告诉大觉舅舅,让他帮助我想办法借钱,可是我不忍心啊,他刚失去了阿宝,一家人痛苦悲伤得让人触目惊心啊再去麻烦他们我还是人吗我?他已经把家里的积蓄全给我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向他们伸手”
龚彪看着泪流满面的海男,心里一下明白了海男找他借钱的全部原委。
龚彪也激动起来。于是,他自己猛喝一口,又给海男倒了一杯,海男翻着白眼又把它喝了,嘴里还不停地说:“你的朋友,怎么还不来,我借钱写借条,我就是倾家荡产卖血也会还的你龚彪放心,我海男说话算数……我要救我的母亲,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海男说着便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进来一个青春可人、身材火辣的小姐。
这是龚彪早已安排好的,看到战友的难受劲,他很想改变主意。但人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便对小姐使了个眼色,小姐就去为海男擦眼泪,细声柔语地安慰海男。
海男醉眼朦胧中,看见一个陌生姑娘,这个姑娘的声音,他听起来好陌生,他下意识地怔了一下,含混不清地说:“你是谁,是海关的小红吗?”
小姐伏在他的耳边娇滴滴地说:“哎,你说对了,我就是小红,来,我扶你去休息……”
海男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制力,被小姐和龚彪扶到了楼上的客房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海男一无所知。
龚彪就在海男醉死一般的身躯旁,与那个小姐疯狂地一番之后,坐在沙发里慢慢插了一支烟,交待小姐一定要到第二天早晨,等海男醒来。
龚彪走了之后,疲倦不堪的小姐陪着烂醉如泥的海男睡了一晚。
海男早晨醒来之后,感到头沉重得像一块石头,他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过来,辨清楚了自己此刻是躺在什么地方时,就听见一个姑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哥,你好厉害,一晚上折腾我好几次……”说着小姐将一丝不挂的身体贴在海男也是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小姐顺势伸手去摸海男……
海男一惊,彻底地清醒过来,他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赤身,小姐也是赤luo着身体,正在作媚作态地望着他。
海男以为自己在梦中,但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进来的人竟然是阿四。
海男大吃一惊,知道自己中了龚彪的圈套。他一下冷静下来,起身穿好衣服。
阿四进来后,数了几张票子,打发小姐走了。
阿四给海男倒了一杯白开水,说:“一夜风流,感觉如何?”
不知为什么,海男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恶心,他知道自己借钱已经落入一种意想不到的陷阱了,内心好一阵悲伤。海男长这么大,还没有喜欢过一个姑娘,也没有恋爱过,更没有同女人有过肌肤之亲。他对自己突然发生的事感到羞愧难当,他没有想到清白无染的自己,就是在这样一种场合下与女人第一次交融。他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陌生的似乎是神圣的东西,瞬间崩溃了。
海男痛苦懊悔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他想如果此刻龚彪站在他面前,他会与龚彪同归于尽
阿四递给海男一支烟,平静的口气说道:“干都干了,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大概还是处男吧?哈哈,倒是那小妹该给你红包干几次就好了,别老是一副没长见识的土包子样子……”阿四说着笑了起来。
阿四说:“龚彪是我的朋友,他昨天也喝醉了,被人扔到大街上去了,你还算幸运的,被小姐扶到客房里来了。这娘们还挺识货啊龚彪半夜被人抬回家,捱老婆好一顿训他让我一早来看你……”
海男听了阿四的话,半信半疑,沉默不语。
阿四说:“你母亲生病需要钱,龚彪告诉我了,我这里给你带来20万,等你把母亲安顿好了,再给你20万……怎么样,我够哥们儿的吧?”
海男猛然站起来,要走出门去,可是头重脚轻,站起来差点摔倒。
阿四扶了他一把,他只好坐回沙发上。
阿四说:“你冲动什么呀,你有困难,我借钱给你,你好像受侮辱了似的,真是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装什么清高?你的清高重要还是救你母亲的命重要?”
海男这时感到了自己束手就擒的无奈。
阿四把20万人民币用一个黑色胶袋装着,放在海男面前,说:“赶紧去办该办的事吧。”
阿四走了。
接下来,海男像一尊木偶一样呆坐在陌生的客房里,半天他没有动弹一下。
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来,面对着窗口,跪下了,他悲痛地泣不成声:“妈妈,儿子没有办法了,是刀山是火海我也得闯过去了,为了救您,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海男站起来,拿起桌上的20万回到了家乡。他在家乡给大觉打了一个电话,说立即要把妈妈转到西桐市肿瘤医院,让大觉联系住院事宜。
同时海男还告诉大觉,让他不要担心母亲的住院费用,他已经将老家的房屋卖掉了。
大觉信以为真,转身就去张罗杏姑住院手术的事。
很快杏姑住进了西桐市最好的肿瘤医院,在大觉的帮助下,请了一位临床经验丰富的医学博士为杏姑开刀做手术。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地进行着,做完手术的杏姑躺在病床上,感到了一种死里逃生的重新活下来的安慰,看到日渐消瘦憔悴的儿子,杏姑倍感心酸。
杏姑握着儿子的手,说:“海男啊,我住院花了不少钱吧?这些钱都是谁出的?”
海男故作平静地对杏姑说:“妈妈,你放心,钱是借的,将来咱们还得起。你当着大觉舅舅的面就别提钱的事,就说咱们把老家的祖屋和爷爷奶奶留下的铺面卖了……”
杏姑疑虑地点点头,她不知道儿子已经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境地。
在母亲治病的两个月中,海男从龚彪和阿四手中前后收下了50万。而这50万全部用在了为母亲治病的费用中。
海男看到母亲慢慢地好起来,内心渐渐轻松起来,他想从此洗手不干了。但是他也做好了如果事情败露之后的心理准备,他想,只要母亲活下来,他即便是走向刑场也无所顾惜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疾病和死亡对于一个做母亲的来说,是不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儿子犯罪,前程尽失,最终被判刑,这比死亡和病痛更能摧毁一位母亲。
海男也没有意料到,就在他决心为走私分子作最后一次串通犯罪时,事情败露了。
阿四在暗地里让他串通,为走私一批白银轻启方便之门。
事情败露的头一天,也就是海男的母亲快出院的日子,海男为母亲买了新衣服和皮鞋,买了许多母亲喜欢吃的东西。到了医院,没想到大觉夫妇正在跟母亲交谈。海男正想回避,却被大觉发现,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海男在与阿四勾结以来,就很少与大觉见面,连电话也很少打。大觉也正在忙着指挥一宗牛皮特大走私案的案子。偶尔有空,就同付蓉去医院看望一下杏姑。
刚开始大觉真以为杏姑是把家乡的房产卖了,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家乡的破房子能卖几个钱?大觉到住院部一打听,才知道,杏姑住院一共花了51万元人民币。大觉立刻警惕起来,他打电话让海男去他办公室。
大觉见到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变得又黑又瘦的海男,心里很酸楚,觉得海男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杏姑的病把海男折磨得都失去人形了……
大觉让海男坐下,倒了一杯茶让海男喝。
大觉关切地望着海男,说:“我最近太忙,没有关心你和你母亲的事,你母亲的病能够好转,真是万幸……可是,今天我去打听你母亲住院花了51万元呐这些钱都已经交纳了,我想问问你,这些钱都是怎么弄来的,上次你说卖了老家的房产,我想老家的房充其量也只能卖到七万八万的,这离51万元还远着呐”
海男极力地掩饰自己的紧张,他说:“跟朋友借了一部分……我想,将来慢慢还……另外,我想离职,离开海关,去做生意,挣了钱,来还这一笔借款……”
大觉听了海男的解释有些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相信了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因为大觉知道海男与母亲虽然很苦,但海男自小就懂事,什么事都替母亲着想,是一个让大觉放心的孩子。
尽管这样,大觉还是告诫海男,不许利用工作之便为一些走私分子开绿灯,如果一旦闯了红灯,法律是无情的。
海男默默点头。
大觉说:“离开海关去做生意的事,暂时就别考虑,还钱的事慢慢想办法,要靠我们大家来想办法,另外你可以以母亲生病住院,家庭经济困难为由,向海关申请一部分经济补助……这事我再考虑一下,用什么方法为好……待我想好之后再说。”
海男打断了大觉的话:“不用了,不用了。”
就在大觉与海男谈话后的第二天,海男接到阿四的一个信息,让他关注今天报关的四个五金配件货柜。
其实,海男并不知道,这天报关的货柜中装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与前几次一样,一定存在单货不符的问题,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其蒙混过关了。
海男用的是假核销的手法。这种利用电脑进行假核销的手法是:与阿四串通好的走私分子,将车辆进境后,进到海关加贴好条形码标签的转关申报单复印件,事先阿四将单交给海男,海男上班后,用终端上转关运输货物监控系统直接将复印件的条形码扫描输入进行假核销。假核销后,车辆货物就不用再进入指定的海关申报、查验程序,而是直接把货物飞料走私到外地。就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海男就用电脑假核销350车次,使价值人民币1亿多元的货物走私到全国各地,走私分子偷逃税高达3千多万元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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