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后,叶忠道:“我在外头守着,你们好好说话。”
冬雪见大门打开,惊喜出迎,却就见徐氏奔了进来,抱着了女儿,呜呜哭了起来。
母女俩相抱相依,叶有鱼靠在母亲怀里,闻到了那无比熟悉的气味,那是从小一起相依为命、哪怕是那些马桶的臭气,也掩盖不了的母亲的馨香。
她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了徐氏,喉咙里带着含糊的声音:“娘…是你…”
“是我,是我!”徐氏低声道:“有鱼,是我。娘来了,娘跟你在一起!娘不会离开你的,有娘守着你!有鱼没事,有鱼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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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有鱼在重重压力中不断硬挺,可她再怎么多智,毕竟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诸般变故接踵而来,导致她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
如今得到了徐氏的抚慰,终于在精神错乱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母女俩靠在一起,说着话儿。
叶有鱼絮絮叨叨地,把这段日子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这几个月她既为自己谋划,也为母亲谋划,却为了不让徐氏担心,一直都是自己收着藏着,只想着自己一个人扛,然而此刻再扛不住,便都倒出来告诉了母亲。
这些言语说出来后,她整个人也就轻松了下来,外界的处境虽然未曾改善,但心里就没那么难过了。
看看外头的天越发的黑了,传来四更鼓,叶有鱼道:“再有一更,就要天亮了。”
徐氏道:“等天亮了,就一切都好了。”
叶有鱼道:“只要能跟娘在一起,就一切都好。”
徐氏道:“你…不想昊官了?”
“他不是他了…”叶有鱼道:“也许,他从来都不是他。我心里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和西关大宅吴家的那个三少爷,根本不是一个人。”
徐氏呆了许久,心中其实不是很明白女儿的话,口中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想他了。叶好彩要嫁就让她嫁去。反正那个人,也不是我们有鱼的心上人了。”
叶有鱼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动。如今她心境已经完全平静,往昔的智慧就全回来了,绝境过后,忽然因为智慧灯光的复燃,又看到了一线生机,只一转念间,心思百转,脱口道:“不,为了我自己也好,为了阿娘也好,为了出一口气也好…我都要争这个新娘!”
徐氏啊了一声说:“有鱼,你怎么又糊涂了?”
叶有鱼却道:“我没糊涂…娘,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不过正因为想通了,所以才觉得应该再争一下。老天爷从来没对我们母女俩好过,但我不信命!我的命是娘给的。有娘在我身边,我就…我就敢跟这命数再抗一抗!”
她从徐氏怀里站起来,便叫了冬雪和昌仔来,先拍拍他身上的衣服,道:“衣服干了?”
冬雪道:“刚才在小厨房,用炉火帮他烘干了。”
叶有鱼想起昌仔这两夜的奔波,数次冒着严寒钻鱼池,心里十分感动,然而大恩不言谢,当下就没说什么,只问道:“忠叔在外头守着?”
昌仔点头应是。
叶有鱼道:“我听说昊官身边有一位周师爷,是能帮他拿主意的人。”
周师爷在吴承鉴身边的地位,这几个月在西关街上倒是都传开了,连冬雪、昌仔都点头表示知道。
“现在我们直接找昊官的话,一定阻力重重。吴家那边的人不说,叶家这边一定也无论如何要阻我们的,但找那位周师爷的话,太太那边一时未必能反应过来我们要做什么。”叶有鱼问昌仔:“你白天撞了一日,可知道他人在哪里不?”
昌仔还没回答,徐氏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就住在我被关的那个养鹅院的北边,那里有个小洲。我住进去后听那里传来曲乐之声,问了两句,才知道昊官把启官送的一个昆曲班子给了那位周师爷,安置在了那里。”
叶有鱼道:“那好,昌仔,你这就去求一下忠叔,让他放你出去,然后你去寻那位周师爷,我写一封信你带给他。”
这个承露园只配备了衣服被子食物炭火,哪里有笔墨纸砚?叶有鱼就让拿了炭条,撕了一条白布,在上面写了些字,折好了交给昌仔道:“想办法见到他。带他来见我。”
昌仔把白布在怀里藏好就出门了,冬雪送他出来,来到叶忠面前,还没开口,叶忠已经指着门外说:“去吧。”
昌仔大喜就奔去了,冬雪目送他离去,一抬头,天已经蒙蒙亮了。
冬雪回来说了,徐氏合十道:“阿忠真是好人。总是这么帮我们。”
冬雪道:“不止这次呢,昨晚昌仔能见到昊官,也是忠爷帮忙。”
叶有鱼点了点头,忽然心道:“忠叔这么帮我们,是可怜我们母女俩,还是另有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