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贻瑾扫了他一眼,看看左右无人,才说:“你不懂,昊官最近心情烦躁,所以要寻地方缓解缓解。花差号去不得,若我这里也不收留他,只会让他更加狂躁。他心神如果乱了,于正事不但无补,反有妨碍。”
吴七道:“三娘那边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啊,我也奇怪他最近烦什么。”
周贻瑾道:“这一回不是为了私情,而是为了公事。”
吴七道:“公事?什么公事?”
周贻瑾道:“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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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日无事,因没人知他在此,但过了不到两天还是被找上了门,吴承鉴道:“我都要成亲了的人,也不让我安生两天。”就让吴七把来见的人全都挡驾。
如此清静了三日,这日正在排好了《释疑》,吴承鉴看得兴致起来,忍不住要自己上台,又逼着周贻瑾上去反串詹淑娟,小生小旦们嘻嘻哈哈地凑趣,起哄架着周贻瑾也上台,周贻瑾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两人正在化妆,忽然吴七闯了进来,说有人求见。
吴承鉴很是不满:“是吉山吗?是启官吗?还是蔡师爷?”
吴七道:“都不是。”
吴承鉴道:“那我谁也不见。”
吴七说:“是米尔顿先生。他还带来了一箱东西,说是为昊官的婚礼准备的贺礼。”
吴承鉴怔住了,正在画脸的手也停了下来。周贻瑾已经画好了妆,正在换衣服,闻言也不换了,道:“去见见吧。”他正在入戏,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带着花旦的手势特征,连说话都带着花旦戏腔。
放在平时,吴承鉴非立刻笑话他不可,这时竟然就没了心情,说道:“真是躲得过蔡吉启,躲不过英吉利。”
帮着化妆的小旦道:“昊官,要卸妆不?”
吴承鉴道:“也不是什么正式见面,就这样去吧。如果三两句话说完,回来我们再唱戏。贻瑾,一起去吧。”
周贻瑾道:“好。”这声答应已经恢复了男音。
两人也不卸妆,就到看戏的凉亭里等着,吴七去带人过来,亭内暂无第三人时,周贻瑾忽道:“这两天在我这里玩着,心情好一些没?”
吴承鉴哼了两声,知道自己的心事还是没瞒过这个知己。
周贻瑾道:“红货的事情,我们已经尽力防范了,反正暂时没什么动静,你也暂且不要挂心了,先开开心心地成亲吧。”
吴承鉴道:“就是越没动静,我才越烦啊。若是摆在明面上,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现在明知道对方要动手,却见不到对方动手,这就更让人烦躁了。总不能又等到上次那样,人家刀子都架到脖子上来了,我们才急急设法反击啊。”
周贻瑾道:“可现在着急也没用。而且这次的局面,和几个月前的‘群兽分食’之局毕竟不同。至少我们提前知道症结在哪里了。”
“知道症结在哪,又有什么用!”吴承鉴说:“对方不动,我们也就只能干等着。这可比什么都不知道还糟糕,我们虽然知道了敌人在哪里,但对方要出什么招却都看不见,这样我们怎么破招?我就怕等到对方出招的时候,事情已经迟了。”
“那有什么办法,民不与官斗,吴家再怎么有钱,终究只是一介商人,何况对面是两广总督呢。”周贻瑾叹息说:“我师父迟迟不动,的确也让人心焦。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多拿好牌在手。这样等到时候开始反击的时候,才能多一点胜算。”
吴承鉴:“好牌,好牌,嘿!”
周贻瑾道:“我们如今的牌面其实不错,潘家欠我们人情,叶家与我们就要结盟,江湖上的朋友关系又很顺畅,只要巩固好这些关系,北京和中堂一日不倒,我们就没什么好怕的。至于外国人那边…你让查理去办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两人谈到这里,便见吴七引了米尔顿走过来,便一起住嘴了,脸上都再不见一丝愁容,同时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