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鉴的意思,本来是打算过完年之后成亲,日子也不紧张,慢慢来就行。不料天气转冷之后,吴承钧的病情忽有反复,虽然在二何先生的努力下稳了下来,但一家人却也是因此忧心忡忡。
吴国英是老头脑,就提议把日子挪前了,冲一冲喜。吴承鉴没什么意见,蔡巧珠就又去请阴阳先生挑了个好日子,年前最好的一天却就在半个月后,蔡巧珠怕太赶了,许多事情来不及办。
吴承鉴道:“这有什么,有什么事情是砸钱搞不定的?若嫂子有什么难处,就让赐爷来想办法。”
蔡巧珠道:“那也要看看叶家的意思。”
结果问了叶家,叶家竟也没意见,叶大林并不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是宁愿快点搞完。然而他又让人来提醒了一句道:“听说启官已经将戏班送到你家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提醒吴承鉴:人家把“订金”都付了,关于推选新的总商的事情你也得着手进行了。
吴承鉴回道:“近日就办,两不耽误。”
于是吴叶两家便把婚事办了起来,同时吴承鉴又放出了风声,准备向吉山老爷提议重选十三行总商,这一下把整个西关都轰动了。
众人都想:这吴叶两家原本是闹翻了,现在又要联姻,听说还准备互换许多产业,这是要重新结盟了,看来昊官是对总商之位势在必得啊——不然为什么放着翻盘夜之前的几桩仇怨不报还做了叶家的女婿,娶的还是个庶出。
因此观望的观望,看热闹的看热闹,上门串消息的串消息,犹如一窝窝骚动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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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街上热闹非凡,花差号却冷清了下来。
自那晚神仙洲酬谢宴之后,昊官就再没来过,不但如此,近日连周贻瑾都准备搬走。虽然吴家流向花差号的银流没断,但外人哪知道这内里的事情?自不免有诸多猜测。
就连王妈妈也不稳了,几次上船来唉声叹气,每次都说:“女儿啊,你这次真的做错了啊。”
疍三娘却依旧若无其事,只是被王妈妈三头两日来一遭也是有些烦躁,便对碧荷说:“收拾一下,我们到义庄去住几天。”
义庄虽然也在河南,但更加偏远,并不与潘家园靠在一起。碧荷道:“姑娘,你可想好了,去了义庄那边,离昊官可就更远了。什么时候他想起了你,要来都不方便。”
疍三娘淡淡道:“我之于他,往雅里说是知交,往俗里说就是他的外室,他办喜事我本来就该躲远一些,免得碍着了他的喜事。”
说着就真的搬到义庄去了——那里正大搞建设,疍三娘到了那里之后也没闲着,而是下到田地里、船排上,帮忙安排各种生产建设。
但她那两句话却很快传到吴承鉴耳朵里,吴承鉴气得在书房里狂砸杯盏,大怒道:“她要吊着我,好啊,让她吊啊!等成了亲,我就带着新娘子到花差号相亲相爱给她看!”
所有的下人都被挡在书房外,没人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有吴七一个人在书房里承受着吴承鉴的怒火。他心中暗暗叫苦,回头寻了个机会跑到曼倩蓬莱,向周贻瑾请教该怎么办。
周贻瑾道:“什么都不需要办,这不是你的事情。”
吴七道:“可看着昊官这样跟三娘耗着,我心里也难受啊。”
周贻瑾道:“这桩婚事有里外三层意味。最外层的意味就是满西关的人说的,是吴叶联姻结盟。但往里一层,知道的人就没几个了,大概也就我们几个,才晓得这里头有意气用事的味道,昊官是在跟三娘斗气呢。他是发起狠来要气三娘一气,不过真的随便找个人成亲,又会耽误了一个女孩子的终身,这却不是昊官愿意做的事情,不料这时候那位叶家三小姐撞了上来,刚好提出了这桩交易,于是昊官就顺水推舟了。”
吴七道:“可是当日那桩交易,叶三小姐只是说愿做侍妾啊。”
周贻瑾淡淡一笑道:“对一个女孩子的终身与清白而言,为人妻妾都是一样的,妾还不如妻呢。但对昊官来说,纳一个侍妾,刺激不到三娘什么,所以不如明媒正娶。只不过他是没想到三娘这般沉得住气,一点都不受激。”
“这一层我也是想到了。”吴七说:“可还有一层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