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嗣荣一生当中从未经历如此凶险之事,脸色稍稍有些苍白,衣袖上亦沾满白仲壹的鲜血。他微微叹了口气,问芸娘道:“路昌呢?他若无恙,我便留你一命。”
芸娘花容惨淡,却冷笑道:“今日既已被擒,便不曾想过活命。不过我不后悔,我父女便是死了,你却也活不成。”
肖锦坤闻言大急,上前抓住她手腕猛力一捏道:“你说什么?还有什么花招,老实交代,不然让你看看老子的手段。”芸娘疼得脸都扭曲了,却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安嗣荣苦笑道:“无须折磨她,她大约说的是这个。”说罢挽起袖口,只见他左腕上一道深深的血痕,血色乌黑,伤口处已然肿起来,显然是中了毒。其实刚才一番惊险打斗,生死只在毫厘之间,安嗣荣也是此时才察觉。
原来是白仲壹在指甲中涂上剧毒,他诈死复活后,用以命相搏的方式换来一个用手抓住安嗣荣手腕的机会,指甲划破安嗣荣的皮肤,将毒素传到安嗣荣身上。
肖锦坤大吃一惊,问道:“这如何是好?”转头狠狠逼问芸娘道:“解药呢?解药在哪里?”
芸娘冷笑道:“没有解药,无药可救。”
“不用问她了,”安嗣荣道:“倘若有人用自己性命换来一个用毒的机会,是不会给对方留下解药的。”接着他以手止住乱了方寸的肖锦坤道:“我已经点住穴道,逼住毒气,时间不多,咱们要马上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我回去自有办法疗伤。”
肖锦坤将信将疑,但听他这般说,也算心中稍安,这才想起道:“路昌呢?得先把路昌找到啊。”
安嗣荣道:“刚才你落进陷阱,下面什么情况?
肖锦坤这才想起,连忙命两个侍卫下去查看。原来刚才肖锦坤落入那个陷阱,是芸娘用藏于灵堂后的机关控制,陷阱足有两丈多深。对方亦料到仅凭一个陷阱是困不住肖锦坤这般高手的,所以还特意挑选了四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武僧着重甲埋伏在下面。
当时肖锦坤猝不及防,坠入陷阱,刚一落地,四名身材魁梧的武僧便近身贴上来准备拿住他。陷阱底部只有五尺见方,任你如何高手,落下去也是施展不开。好个肖锦坤,他反应神速,知道中了对方铁桶阵,瞬间弃四尺长的腰刀不用,从腰间拔出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他双手持刃,在不足一肘的距离之内,以近战绝技‘滚身刀’前后正反闪电般刺出七八刀。四名武僧以有备击无备,却被他瞬间反杀,各中致命两刀,铁塔般的身躯萎顿在坑底密室内。肖锦坤得以脱身,这才跃出陷阱,解了安嗣荣之围。
两个侍卫跳入陷阱下面的密室中,不多一会儿果然便将路昌救了出来。之前路昌先一步到了芸娘家,芸娘本意是让路昌去请安嗣荣前来,熟料路昌也是个久走江湖之人,有些起了疑心。芸娘怕事情败露,便将他诱入陷阱。路昌落入密室便被四名武僧拿住绑了,藏在密室旁边的秘道中。这密道极长,一直从前厅通往后院的祠堂,秘道中还藏了大量的兵器,可见白家谋事已久。
见路昌身上除了有些轻伤,一身尘泥之外,并无大碍。安嗣荣盯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僧人冷冷道:“是时候揭开这位高僧的本来面目了。”当下吩咐侍卫去取些清水来。
肖锦坤将清水泼在这僧人脸上,用手一抹,这僧人脸上立刻为之一变,露出一张同样也算清秀,但却更显阴冷,狡诈的面庞来。
路昌大吃一惊道:“大东家,莫非这歹人竟是当年在金陵安府勾结外人,盗取您密室钥匙那个内贼宁哥儿?”肖锦坤当年在北方做事,难有机会去金陵天义社总堂,是以完全不认识这宁哥儿,只晓得当年玉玺被盗之后,宁哥儿潜逃无踪的事情。路昌职位较高,去过几次金陵安府,认识这个宁哥儿,所以认出他来。
安嗣荣冷哼了一声道:“当年是我大意了,以为他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无名小卒。今日我听到‘曼陀罗宗’这个教派,我才知道他来头不小。现下看来,能够早早便开始接触路昌,谋划这么大的一个局,又派出如此多僧兵来执行此事的人,大概只有那位南唐大将边镐‘边菩萨’了吧?”
那宁哥儿听在耳中,一言不发,却脸上颇有傲然之色。安嗣荣接着对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边镐的高足吧。帷幄运筹,谋划此事的是边镐,在南楚境内执行此事的便是你了。”
宁哥儿道:“是便是了,今日既然事败,一死而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