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中的密谈仍在继续。
商少晫皱眉道:“关于先王之死,我所知也非常有限。只晓得七夕节便是先王祭日。唉……”
“哈。”燕漓轻笑道,“知道这一点也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并不难想。”
“哦?”商少晫愕然。他本是自负聪明之人,却不知在这短短的谈话中被震惊了多少次。他甚至有些相信燕漓真能改变家族的命运。
“七夕节中伏,对方是道门高层组织。敌方杀人之后,甚至对毫无威胁的后嗣严防谨守一甲子,真相呼之欲出。”燕漓哂道。
商少晫越发好奇,追问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不过是一份让人垂涎的传承,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这……”商少晫还是没想明白。
“能让堂堂玉皇观设伏围杀,又紧盯一甲子的东西,绝不是某个物件或者短期利益。遥想殇武王生平,短短时间声名鹊起,战力强横,自然是得到一部了不起的传承。”燕漓解释道。
“祭日是七夕,代表当日先王乃是前往赴约。而所有的故事中,并没提到过先王的红颜知己,可见这个女人,是前辈们不愿提起的对象。”
商少晫恍然道:“确实如此,贤弟智慧愚兄拜服!其他的细节并不重要,甚至这个女人也并非至关紧要。真正让玉皇观锲而不舍的,就是先王无敌于天下的传承!可是……我连先王的修为都不清楚,何况传承?”
“简单之事。”燕漓笑着转向门外,问道:“归云,殇武王所修习,是云宗哪一部传承?”
在商少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归云跨入禅房,用黝黑的眼睛注视燕漓,认认真真的逐字答道:“殇武王姬东陵,所学是云宗六大真传之一的《风雷剑诀》。”
燕漓再转向商少晫,微笑道:“这就是答案。”
还没等商少晫开口,就听归云依旧用认真的童音问道:“我从没提过姬东陵,你怎知他是云宗弟子?”
燕漓道:“小孩子要多学多思。这个问题你自己考虑几天,再来向我讨答案。”
“好。”归云点头道。
商少晫闻言,只好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他总不能比小孩子还懒于思考吧?
他想来想去,决定放过这个问题不谈,话题一转,问道:“贤弟真有办法解决如此僵局吗?”
“哈哈,这桩事情简单到超乎你所想。传承送他,一干二净。”
“这……”商少晫目瞪口呆。
“兄长可知云宗是一个怎样的门派,云宗的传承又是怎样的传承?”
商少晫沉吟道:“略有耳闻。据说,云宗传承高深莫测,非有大悟性者不能参详。”
“所以,在某个合适的时机,交出虚无缥缈的传承,对玉皇观来说,就不是垂涎已久的大餐,而是一张催命符。我看诸位前辈行事,只怕天时不远矣。至于眼下,唯有四字:潜龙勿用。”燕漓哂道。
商少晫还是不大明白,却也没再追问,继续道:“过去的事情,本就是难题。倒是眼前,贤弟,王家本就是天锋观用来盯住韩老前辈的眼线,这桩事情我们要小心处理。”
“哈,兄长多虑了。”燕漓笑道,“所谓眼线,就是见不得光。若是王家自己蠢,走上死路,天锋观只会换一个眼线,不可能把事情扩大。”
商少晫双眼一亮,“看来贤弟已经胸有成竹。”
燕漓端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呷了一口,缓缓道:
“待这场秋雨停了,王家就会成为另一个故事。”
——……——
废墟。荒冢。细雨。
对视的两个老翁,默然无语。
良久,韩铁衣缓缓开口,忏然道:“燕姐儿与阿漓的事情,我……”
余清越一摆手,冷然道:“道歉的话不用对我讲。九泉之下,你对王爷说去。”
“唉……”韩铁衣长叹一声,“此番多谢你了。只是我们正面对上王家,就怕天锋观……”
“怕什么!”余清越扬眉道,“王家不过是天锋观的一条狗,你不用以为他们负责盯着你,就真在天锋观有地位。相信我,就算他们全家死光光,天锋观主邢九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知道天锋观主邢九瓖大有来历,不用买玉皇观的账。你我这把年纪,更不惧那伸头一刀!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玉皇观真的追查下来,阿漓的身份……”
“哈哈哈哈……”余清越放声大笑,“若是数日之前,我必然与你一般顾虑。但是今日不同。王爷虽未功成圆满,却已经做下决定!届时玉皇观根本没时间理会我们,丰都鬼城会让他们自顾不暇。”
“哦~~”韩铁衣闻言,双眼立时发亮,仿佛一下年轻了几十岁,随即又唏嘘道,“王爷当真是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可惜……你我都已经老了……”
“是啊……”余清越也感叹道,“我们都老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更不知这座剑冢,日后还有没有人在七夕祭祀。”
说着,他拎起一壶酒,缓缓撒在长满杂草的荒冢前。
韩铁衣也跟着撒下一壶酒,口中道:“既然王爷已经决定了,那欠我们的,终究都要还!剑冢,也不需要祭祀。”
“说的也是。”
——……——
七月初九,太阳落山之后,持续数天的秋雨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