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一语中的。说句实话,七贝勒跟他老子可是大不相同。老贝勒年轻时杀人越货乃是迫于无奈,做完那一笔生意之后,就再
不敢做类似勾当。不但如此,自己还要初一十五拜佛吃斋,对下人们也格外宽厚,想来是要赎罪。那位大管家敢干这事,多半
也是因为老贝勒的脾气。可是这位七贝勒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如今是民国了,他不敢随便杀人,可是经我手给他料理的人命
也有两三条,北平的衙门口,我算是走动的熟悉了。若是他老子在日,我怎么也该尽忠报效,如今摊上这么个少东家……我得
为自己考虑一条后路。”
“周老的意思是把这枚印戳找到,你来个取而代之?你就不想想,你们贝勒爷能放了你?”
“我和大管家不一样,我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孤身一人离开,他去哪里找我?”
“但是大管家的问题同样也是你的问题,那些东西再值钱,卖不出去也没用。”
“我有自己的路子……”周夫子下意识卖了个关子,但随后又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并非自己能拿捏的对象,连忙解释道:“我是说
东西到手之后,我可以在本地搭船直接去香港,那边有洋鬼子的拍卖行。我扫听过了,只要付给手续费,多值钱的东西都能卖
出去,而且查不到钱财去处。以我的年纪,有那么一笔大钱,哪里去不得?大管家终究是个井底之蛙,看不到外界的天地。我
若是他,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谁也找不到我。”
杨敏道:“这些古董若是拿到拍卖行,不是落入洋鬼子手里?”
“洋鬼子有钱又喜欢我们中国的文物,正是最好的买家。”周夫子并不觉得把古董卖给洋人有什么不对,尤其这种话从一个住在
租界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做清客的人,见风使舵本事一流,自然也有话说:
“老话说得好,货卖与识家。这年月真正有钱又爱惜这些老玩意的,也就是洋人了。这些古董要是落到本地秧子手里,没几年家
败了,东西还是得出手,到时候辗转倒卖,不知道落到哪方。再说仨瓜两枣买来的不当东西,备不住就给毁了。洋鬼子肯花重
金,就证明是真爱惜这些老玩意儿,东西在他们手里倒是能留住。再说洋人修的那个博物馆?听说是专门放这些古董的,把它
们摆在那,也是个好结果。”
宁立言没让杨敏说话,“周老说得有道理,这东西到了七贝勒手里也是卖,无非是卖给谁。香港那边的洋人和我们这的洋人也没
嘛区别。”
“那是。这东西要是到七贝勒手里,还不如卖给拍卖行,他说不定要把东西卖给谁呢。方才三爷问那家那小子,我是没来得及说
。那孩子算是找不着了,大活人就那么的没了,跟他家里人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找不到。”
“他在谁手里?”
“七贝勒想从他那问出印戳的下落或是他们家里人行踪,可是怎么问也没个口供。其实这不怪这孩子,他从小长在贝勒府,跟他
亲爹就没见过几回,这事他上哪知道去?可是这年月谁跟你讲理啊?七贝勒把他打个死去活来也问不出究竟,这时候口外那个
表弟那又给派来个人,他就把那小子交给这个人了。这主不是个善茬,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乃是个强盗!那可怜的孩子啊,落
到土匪手里还能有个好?不管说不说,这条命一准也是交待了。”
宁立言一笑:“看来七贝勒倒是子承父业,也跟这行人有交情了。”
“谁说不是呢?我后来听说了,这个人叫李信,据说本是热河的土匪,日本人占热河的时候他投降了东洋,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跟口外的蒙古王爷混在一块。我们小贝勒对这李信奉若上宾,我这心里就难免犯嘀咕,他别是惦记着去关外投奔康德陛下吧
?”
“怎么?周夫子不认同这位陛下?”
周夫子冷哼一声,拼命直了直腰板:“笑话!我周某人虽然贪财好sè,却也不肯和东洋鬼子同流合污,更不会屈膝侍奉儿皇帝!
若是七贝勒执意出关,我也只好与他分别,各奔前程了。”
宁立言看看周夫子,“既然周老如此坦诚,那我也就不跟你打哑谜,大家说句痛快话,这件事里你需要我做什么?又能给我什么
?咱们谈谈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