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没敢擅动。
那股杀意如影随形,像粘腻的污泥,沾染上衣袍就难以洗掉。
她微微屏息,尝试判断杀意的来源。
一声“铮”的哀鸣。
似乎……有人张弓而立,弓已拉满,弦在哀哀叫唤。
而锋利的箭矢,亟待射出。
——有些远,用的是箭吗?
她手掌交握又松开,面色渐渐沉凝。
能力又用不了了……是什么人?
那股杀意还在远处闪烁。
不,好像又很……
很近?!
“小心!”
一个红色的影子从她侧面扑过来,将她结结实实笼在身下。
两人重重跌进柔软的被褥里,恰巧避过了一道极为耀眼的锋芒。
……是霍里斯?
他伤还没好全,扑过来干什么?!
谢琅没料到他动作比自己还快,刚想呵斥他不重视自己身体,却突然顿住。
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她刚扬起来的手上。
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血淅淅沥沥地从他后背上滚落下来。
谢琅的声音骤然发紧,像被调得过于紧绷的琴弦,再增添半分力道就要断裂:“……霍里斯?”
霍里斯轻轻摇头,俊秀的眉宇只微微皱了一下,侧身一让,就向一旁看去。
谢琅从他留出的空档往旁边一翻,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好一道狰狞的剑痕。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比窗台矮上一些,因为一个趴着一个躺着,窗台恰好足以挡住他们的身形。
但床面却稍矮些,能让两人转头就看清屋内另一边的情况。
谢琅刚才背靠着的窗户正对面就是墙壁,此时已不复方才的模样。洁白的墙面被什么狠狠劈开,留下极深的一道痕迹,露出内里浑然一体的银灰色金属。
其余破碎的白色墙面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谢琅看着那几乎深入金属内部的剑痕,不由喃喃:
“……好锋利的一剑。”
竟然能在这般坚硬的乌尔肯金属上留下痕迹……它可是能够用来建造深空壁垒的金属材料之一,足以抵挡宇宙中尘埃风暴的冲击。
霍里斯往上爬了两步,等离开窗口,掩到墙后坐起身,才伸手把谢琅往身边拉。
“小琅,发现了吗?”
他没有靠着墙,身形经灯光作用在墙面上留下很深的一道影子。
稍显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谢琅鼻端。
……方才那剑劈来时,霍里斯把她扑倒在铺满了整个地面的被褥上,她是没事,他自己却受伤了。
谢琅坐起来靠住墙面,发现他后背的衣服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几乎从肩横亘到腰。
露出的脊背部分已然血肉模糊,周边的衣服也被血浸湿。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连哼都没哼一声,叫她:
“小琅?”
像是担心她被吓到,霍里斯又唤了她一声:
“小琅,我没事,你还好吗?”
他塞过来一个按钮,谢琅认出来,是一次性的折叠防护装置。
“似乎有能力屏蔽仪器,我的能力暂时不能用,等仪器失效,你就用这个保护好自己,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掉人的。”
“只是……小心一点,这道剑痕不太寻常。”
他似乎不太放心,又重复一遍:“……总之,你先护好自己,再帮我。”
“还记得我早上怎么给你说的吗?”
霍里斯在信期消退后详细告诉她要怎么去控制能力释放,今早还又强调了一遍。她现在已经了解大概,再多练习一段时间,就能保证能力的灵活使用。
谢琅点点头接过按钮,心被触动一瞬。
似乎有很久没有人这么在意她的安危了,同时,还不否认她自身的实力。
上一个这么发自内心信任她的还是武康公主。
她想起这几日试图纠正霍里斯对她的称呼,不然……算了?
反正安妮和威兹德姆都这么叫起来了,习惯就好。
谢琅的目光重新投向窗户对面墙壁上的深深剑痕。
不用霍里斯提醒,她也意识到了极为关键的一件事。
窗子仍然好端端关着,没有半点破裂的迹象,只有窗帘被这一剑带起的狂风扬起来,在半空中蜿蜒舞动,形似两条过于宽大的彩绸。
墙上那道剑痕究竟是怎么劈出来的?
防御系统死了吗?
像是被她暗暗骂了一声气活了,房屋防御系统警报骤然尖锐地响起:
“一级警戒!一级警戒!”
“有不速之客入侵房屋!有不速之客入侵房屋!”
入侵房屋?
谢琅眉头微蹙。
不应该是入侵防御系统吗?
电光火石间,她陡然意识到——
可能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绕过防御系统,悄无声息地进到了房子里!
谢琅警惕地打量四周。
除了墙壁上的惊天剑痕,房间里一切如常。
窗帘也不再摇晃,像方才那样静静地遮住了窗外的景色,也阻挡了向内窥视的视线。
这间房不是无主灯设计,一个形似恒星的球形灯被一根细细的绳吊在半空,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细绳的影子在吊顶上拖长,像一条冻得直挺挺的蛇。
“刚才灯闪了一瞬。”
霍里斯轻声说。
谢琅没有答话,只是往窗边挪了一点,小心翼翼地伸了食指,在窗前比了比。
……她食指的影子落在窗帘上。
房里灯这么亮。
只能让房内的影子落在窗帘上。
那为什么,方才她的影子会投到被褥上面?
“呜——”
哀嚎一般的风声再度飘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