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西风凉。淳于方从天仙阁回医馆,就有瘦马疾驰而来,一满脸菜色衙役翻身下马,拱手急切道:“太守重疾,请淳于先生即刻前往太守府衙!”淳于早闻太守公正清廉,不计较衙役无礼。问了病情,拿了药箱,翻身上了乌云踏雪,随衙役疾驰而去。
个半时辰,至府衙。夜色中,府衙显得格外陈旧。入后堂,太守半躺于一破旧藤椅之上。昏黄灯光之下,面如锅底,嘴巴张得老大,喘着粗气,,痛苦不堪。把脉片刻,又问了素衣小厮。小厮言:因过年,太守高兴,购买糯米七斤,做了糍粑,放了糖霜,香气浓郁。太守一时兴起,竟吃过半。不到两刻,觉腹中鼓涨如铁,便溺不下,呼吸艰难,不能行动。淳于问道“可有吃其他饭食?”小厮回道“不曾有。”淳于惊诧不已问道“今日乃除夕,平民人家也会吃些荤腥,太守因何只吃糍粑?”此言一出,小厮就哇哇大哭道“哪里有钱,糯米还是赊欠的。”淳于听后目瞪口呆。堂堂太守,竟困苦于厮,何况平民乎。忙道速拿剩下糍粑加水猛火烧开,文火烧一刻,盛汤来喂于太守。”小厮不解,未动。“快去,晚了追悔莫及。”小厮这才连爬带滚去了灶房。淳于拿个板凳,坐于太守面前,道“太守莫忧,小事耳。此乃脏腑消化不及。盖因糍粑乃敦实之物,本难消化,今府尊又食太多,故如此难受。”太守闻言,忧郁之色顿无,只是依旧满脸痛苦。两刻余,小厮端来汤水,拿一把小木勺一勺一勺与太守喂下。毕。淳于在太守足三里,内关,中脘,天枢,合谷下针七分。方收针,太守一个饱嗝,嘴里冲出一股酸甜之气,几把淳于熏倒。接连又是几个,太守面上才有了血色。“哈哈哈,真是爽利啊!爽利!”太守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多谢淳于先生!除夕之夜,劳动先生了。只是,府内不名一文,这诊金……”淳于也哈哈哈大笑起来“莫提诊金。实佩服太守食量。切不可暴饮暴食。”太守知他是个趣人,也不做作,就聊起来。
白越多山多水多蛇虫,多瘴气。治下之民困苦不堪,商贾难通。一点赋税,竟全部解押帝都,府衙衙役跟着挨饿乃是常事。帝都知白越天地不利,亦不在意,连兵备都撤去。太守三十有八,竟因贫困,无女愿嫁。
“府尊,虽白越天地不利,却遍地是宝啊!山中多药草,多巨木,稻米更是一年三熟。此乃得天独厚啊!”
太守闻言,竟哇哇大哭道“是我不通经济之道,苦我子民,实乃王拯之过也。我本一秀才,哪里什么太守,此太守乃表兄送于我的。”淳于惊诧不已问道“太守之位竟可私相授受?”太守有是嚎啕大哭,定神后方说了原委。
太守王拯乃楚州童生。因刘寅任白越太守,前来投奔。刘寅喜好书画丝竹,整日不理政事,王拯看他不惯,出言相劝,奈何刘寅脾气倔强,只我行我素。几次三番,刘寅竟把大印掷于王拯面前言:太守与尔做,看尔如何施为。言毕而去,不知所踪。王拯年轻气盛,不知关节厉害,竟拿着表兄大印做起太守。府衙衙役竟也以为理所当然。这一做,竟有十年。巡抚,吏部竟不知此事。只可怜了以前温饱不愁的王拯,做了太守竟温饱难及。亦多次欲返楚州,因心忧白越之民,只能做罢。
淳于听后,又哈哈大笑起来,癫狂处,满地打滚,双足连踢带蹬。半晌方才回过起来,起身道“此乃奇闻,夏实在忍俊不禁,失礼之处,望府尊莫怪。”说完深深一躬,又道“府尊莫忧,夏有妙计良策,可富民。今愿献于府尊,不至府尊再为糯米发愁。”“妙计良策?可富民?”太守惊疑道“果然?”“果然!”太守听得准信,竟手舞足蹈起来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脸上阴郁之气一扫而光,连府衙都有了生气。
至戌时,淳于起身作别,太守道“莫走,深夜行路不便。不如屈就一夜。拯还要与先生好好谈谈。”淳于只得如此。蓦然,太守想起什么道“先生不为拯开个方子?”淳于道“无需方子,府尊非病也。方才饮下的糯米汤乃最好之药。原汤化食也。”
翌日,作别前,淳于对太守道“府尊即可遣人往深山伐巨木,我着人运往中原,秦中,帝都。再开垦水田,种植打量稻米,可买往北地幽州,冀州,朔方,兖州。还可种植涤烦子,售往整个大槐。具体事宜,我遣太虚来与府尊商谈。白越,宝地也。此地当大兴。夏几行遍大槐,皆莫如白越之优渥。”临别前,淳于留下银票五千两与太守言“莫要饿死了,否则夏之志无以伸。”说完即可翻身上马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太守凌乱于西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