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只听一行人从巨石旁匆匆经过,脚踩得地上落叶和枯枝刷刷作响。
突然,脚步声停了,似是在判断她们往哪个方向跑。
四人的心都高高悬着,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一声极为温润清朗的男声响起:“母亲,澂鱼,你们在吗?”
孟氏一听,瞬间重重松了口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连忙应道:
“哎,在这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长子姜问渠。
他于昨日深夜归京,一回来连家也顾不得回,便连夜进了宫。
他要向陛下亲禀江南官场上下沆瀣一气、贪污百万两赈灾银一案!
此次归京,他是连夜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差一点,他的命就被留在江南那群蠹虫手上。
待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并将相关罪证呈上,已是月上中天。
陛下特旨恩许他歇在明光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回来的消息没有往外透露,为的就是抓京城相关官员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贪腐大案,正是因朝中有京官打掩护,江南那些官员贪起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第二日便是籍田礼,按规制,文武百官都要一道去南郊随陛下亲耕。
届时,等涉事官员一离家,玄甲卫便会去各府搜查罪证,捉贼见赃。
等到第二日,姜问渠一身紫衣官袍出现在籍田礼上,心怀鬼胎的官员这才觉察出不对,可惜,为时已晚。
玄甲卫当场便将涉案一应官员全部扣住,而后扭送到了大理寺,并交由刑部、大理寺及御史台三司会审。
荣国公姜绍作为三师之一,今日的籍田礼他自然也在场。
姜问渠问过父亲后这才得知,今日母亲和妹妹去道观上香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一路回来,追杀他的人不在少数,本想着籍田礼后再回家交代一番,让府上众人这段时日出门警惕些,再多加派些人手,没想到今日上午母亲会和妹妹出门。
思来想去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便禀明了陛下,想亲自去接她们。
陆廷渊听后立即抽调给他一队近卫,让他前去接应。
无事最好,有事便可救急。没想到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近卫一到,黑衣人顿时便落了下风。
姜问渠让近卫将活着的都绑了,审问之下才得知,这帮黑衣人正是江南那边派来的杀手。
江南那边的官员接连几日未见到姜问渠的身影,才骤然反应过来他定是已经秘密回京,便立即派了杀手入京,今日凌晨才到。
杀手们在荣国公府蹲了一早上,也没见着姜问渠,等来等去只等到了出门上香的母女二人。
为首那人提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孟氏。
毕竟,大祈重孝道,父母身死,儿子不论身居何位,都要辞官回到祖籍,守制二十七月,谓之丁忧。
这样一来,即便江南那边的事败露,他们也能借此狠狠报复姜问渠一把,令其悔不当初!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出突如其来的刺杀。
听完黑衣人的供词后,姜澂鱼不由得义愤填膺道:
“人伦孝道之制也能被你们拿来当作铲除异己的武器,简直是荒谬至极!卑劣至极!”
孟氏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长叹了口气。
姜问渠上前道:“母亲,是儿子不好,此番连累你们受惊了,我们先回府,这些人自会交由刑部论罪。”
孟氏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你们兄妹两个,瞧着聪明,内里竟都是傻的。”
她点了点姜澂鱼的头,眼眶微酸,竟差点掉下泪来。
“你这傻丫头,方才你扑过来做什么?是想替阿娘挡箭吗?要是你有什么事,还不如让阿娘死了算了。”
说着说着,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姜澂鱼上前抱了抱她,小声道:
“好了,阿娘,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我们先回府,你要骂我也等回家了再骂,这里好些人呢。”
孟氏这才转悲为笑,她看了眼一旁的马车,经过刚才一番打杀,马车已经破损不堪了。
几人正发愁该如何回去,却见道路那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快临近时,车内人才掀起车帘,露出面来。
是叶兰蕙。
第一眼,她的目光落到姜问渠身上便移不开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与他的相遇,是在这种场景下。
只见他一身紫麟袍,上绣二寸独科花,腰配金玉带,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看多少次,就有多少次的心动。
姜问渠也抬眸看向了她。
二人之间流动着某种氛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旁人很难介入。
还是姜澂鱼出声打破,她清了清嗓子,唤道:
“叶姑娘,我家马车坏了,可否行个方便,载我们一程?”
闻言,叶兰蕙这才回过神,她看向一旁箭痕纵横的马车,没有多问,只应道:
“当然可以。”
于是,孟氏和姜澂鱼便登上了叶兰蕙的马车,姜问渠骑马跟在马车旁侧。
一行人启程归家。
马车缓缓行驶在郊外的路上,过了明德门,进入内城,到了被称为御街的朱雀大街上,路便好走很多,坐在车里也没方才那般颠簸。
突然,帘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策马高呼:
“陛下还宫,所有人等一律退避!陛下还宫,所有人等一律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