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四岁的生日夜(2 / 2)

梦狱奇途 易枚菊 6461 字 2023-05-19

周沙做了一场梦。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草地上。

草地?

周沙紧张地望向四周,当然找不到家,但比那更让人惊恐的是……他什么都看不到。

浓雾。

浓雾将周沙包围,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下半身,只有脚底泥土和草纤维的感触能给他一丝慰藉。

“这是哪?”

他看不见脚下,只能凭着自己在草地上这个想法鼓起勇气,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摸索,走路竟变成如此惊心动魄之事。

“有……有人吗。”

他属实不该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中喊叫,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要知道几秒前,他还在那个充满烛光的小房间里沉沦。好在他并没能喊得太大声,当然也有心脏狂跳,嗓子眼干堵的原因。不过总而言之,他弱小的声音还没走得够远,就被浓雾和微风驱散了,未能让这个世界惊觉。

周沙也意识到了胡乱求救的不妥,缓慢地跪下来,一是至少可以看清地面,二是手可以充当前足,至少比冒失迈步来得更加保险。可当他真的俯下身去,映入眼帘的却没有他所期待的草坪。

或者说,这草地完全把他的想象力,他的思考能力,他二十四年来的世界观与见识,鞭打得体无完肤。

这个瞬间,周沙的大脑里发生了剧烈的堵塞。那是玩偶公主开着救护车在草莓糖上按喇叭,是内衣天使裹着缎带在蔷薇花车里涂指甲,是情侣在快被挤爆的甜点车上争吵亲吻……没有一辆车能往前半米,因为直插云上的信号灯发生了严重的故障,那本应均分给红绿黄的三个灯都被一个颜色占满了。

粉色!

周沙眼前,是一片粉红的草地。香气,触感,留在上面的露珠乃至其扎根的泥土,周沙十分地确信这就是与他记忆里别无二致的草。但它并不是绿色,哪怕是蓝色,黄色,青色,紫色,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他当然觉得粉色的草是一百分的稀奇,但他的惊讶,来源于看到这样的草后如同呼吸空气一般的自然感。这样肥沃的地里就该长这样鲜活的草,这样鲜活的草它就该如此之粉。这就好像是士兵终于能够穿上军装,旗鱼终于得以畅游海洋,生命的一切矛盾都好像在看到它的这一秒得到了和解。原来粉色和草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一百二十分的完美。

周沙忘记了自己正处于一片未知中,情不自禁地嗅起了草地的芬芳……

“你好像条狗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周沙却好像没听见,直到同样熟悉的冲击感从屁股右边把他的半截脑袋顶到了土里。

“干嘛呢你。”

“艹……”

哪怕时隔整整六年,周沙还是一眼就辨出了来者何人。不过在这个年代,老bj布鞋加上破洞睡裤就出门的同龄人确实寥寥无几。

他翻过身来,一边扫着头发上的泥巴,一边热切地望向“始作俑者”,即便因为粉红草地带来的巨大错乱让周沙暂时无法再次感到惊喜,熊博的到来还是很大程度地消解了他的不安。

“你怎么也在这里?!”周沙脱口而出。

熊博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可以说是由两部分拼凑起来的人,一部分就像那布鞋和破洞裤,他恣意洒脱,甚至是有些野性,方才冷不丁的一脚也是,单看平常的行为举止几乎会以为他是一只人形的猩猩。另一部分是只有周沙般的挚友才能知道的,他思维上远超常人的细腻,以及……目前为止还没人看得到的柔情。

出现在这片粉色草地的熊博俨然成了周沙的救星,只不过我们很难说熊博是否在乎这件事。他只瓮声瓮气地说:“这里很危险,不要大呼小叫。”

周沙这才想起这里仍然是一片充满未知的异样世界,激动的心再次警觉起来。

“还有,不要盯着草地看。”熊博指了指脚下,“很古怪。”

周沙认真地听着熊博说话,六年前还在高中的时候,熊博就这样说起话来没头没尾,但是总能给出他们当时最需要的建议。

“熊博士”

周沙想,这是他们为这个给人安全感的大个子起的“花名”。

熊博士晃了晃手上的灯笼,是它驱散了两人之间,以及附近五米的迷雾。他道:“跟我来。”

周沙点头正要跟上,却发现熊博还站在原地沉思着什么。

“还有,”周沙竖起耳朵听。

熊博挠了挠头,“别再趴地上了,看起来像条没用的狗。”

……

周沙的前方是熊博在举着灯笼,迷雾在光芒的边缘便被悉数驱散,只留下一条亮堂的通道。而他的后方,那通道的最末尾在光芒消失不久后便再次被浓雾侵袭,这在迷雾中突兀发光的椭圆形地带就像是一个密封的胶囊,又像是一节末日世界的列车,在这粉红草地上默然行驶,留下一串足迹。

周沙的腿越走越酸,但方才反复经受刺激的情绪也因为身体的疲劳得到了缓和。

正是在这逐渐冷静下来的情绪下,周沙才察觉到一丝异常。是因为这走不到尽头的迷雾?还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熊博?抑或是他虽邋遢却完整的装扮,与自己在家中赤脚直接到这个世界来的形象大相径庭?或者,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可以驱散异常雾气的灯笼?

周沙还没想明白,但这种异样感果然再次吊起了他的紧张。为了缓和自己的情绪,他不得不接续起被熊博打断了的疑问。

“我说熊博,你怎么也在这?”

“我也搞不太懂。”熊博的脚步变慢,喃喃道,“我回家睡着,第二天醒来就在这了。”

虽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对话本身对于现在的周沙而言,就已经是一种放松了。

“对了,”

周沙等待着熊博一如既往的追加事项,

“大家都在这。”

“大家?”周沙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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