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沙已经六年没过生日了。

与其说是成年后对过生日这种仪式无感，不如说是大学以来到如今成为社畜，能陪自己过生日的人像是这个都市夜空中的星，随着时代的滚滚向前逐渐消失了。

“儿子，生日快乐！吃点好的。”

周沙看着银屏里闪动的头像，把烟熄灭，向身旁的窗口叹了口气。

“好。下个月我回家过年。”

“下班了吗？跟我们视频一下？”

“还有班要加，改天吧。您也吃点好的，娘的苦日。”

……

周沙熄了屏，望着已经指向“8”的时针，这对于毕业后的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下班时间。

“吃点好的吧。”他想。走在已经入冬的街头，寒风让他不由得把卫衣紧了紧。

这件卫衣是六年前那个女孩送给周沙的，是生日礼物，也是分手礼物。他不怨她，他们的分手之于彼此的感情而言，只能算太晚。

孟熏热情似火，周沙镇静如冰，即便火能最终将冰消融，自身也难逃被水淹没。用周沙的话说，他们只是在最懵懂的年纪走到一起，以为真金不怕火炼，像初生牛犊般缠着彼此，其实从始至终都是错误。

“从始至终都是错误。”周沙望着橱窗里的蛋糕停下脚步，轻轻叹道。

那年的蛋糕就是从这个蛋糕屋买的，那是第一次周沙带着孟熏去买蛋糕，第一次想要带着她去向父母坦白六年的恋情。

却是两人最后一次的交集。

周沙望着眼前的女孩，只顾掩饰心头从未有过的火热，却没注意到孟熏一反常态的顺从。

“这个蛋糕还不错吧！”

“还行。”

“就是你可能不喜欢那么多奶油。”

“没事。”

“那不行，我们看看别的，水果……”

“周沙。”

“水果的怎怎么样？”

“周沙——”

“啊？”

“给你生日礼物。”

“现在？”

“……”

“也是…分手礼物。”

周沙欲拒还迎的手从半空落下来，终于从目光从蛋糕上移开，望见女孩微红的眼。

“我…坚持不下去了。”

周沙张开口，却只能化作又一道叹息，“可以要这个蛋糕吗？”他望向店员的背影。

“不好意思，打烊了。”

……

周沙望着桌上的“蛋糕”，一边苦笑一边点燃蜡烛。虽说只是平时吃的巧克力派，一旦想到自己在过生日，还是难免有些唏嘘。

放在六年前的彼时，这个小房间可容不下自己身旁簇拥的人群。

他定定地望着烛火，仿佛又回到了齐唱生日歌的六年前，朋友们劝慰着失恋的他，前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生不熟的同学唱得最认真，不对付的人成了全场的领唱烛光平等地晕到大家的脸上，温暖地包围着众人。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周沙回过神，十六平米的房间显得格外空旷，孤独在这方塘中流淌。

“真想再……”

他吹灭蜡烛，合十双手。

静。

周沙沉醉在黑暗里。

房间里蓦地升起悠远的揶揄：“还在对不可能的事物胡思乱想，成年之后你好像什么都没学到。”

周沙听不见了，他早就失去了意识。

就在一切都将归于沉寂时，那声音又犹豫道：“哼……你最好能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