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子与顾南风从娃娃时期就结实了,人们俗称这种关系为发小,更暧昧一点的词汇说成青梅竹马也并不过分。只是人们不知,张爱玲口中的“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并不意味着圆满。
而南栀子与顾南风的“青梅竹马”情节也并非偶然,他们两家的母亲是大学时期的闺蜜,好到上厕所都要一起的关系,在后来几乎同一时间生了孩子,就连带孩子也会一起带。所以说起来南栀子与顾南风打从娘胎里就认识了。并且两家还说了娃娃亲,只是这件事,南栀子不知道。
南栀子家面临拆迁的时候,顾南风的妈妈给南栀子的妈妈一个电话打去,说我们家隔壁有个院子空着,都给你打点好了,留着呢快过来吧!第二天一早南家就搬了过去。
“转眼就已经十年有余了。”
南栀子的声音把顾南风的思绪拉扯回来。
“那颗银杏树,后来有开花吗?”顾南风问。
南栀子摇了摇头,“我现在也很少住这里了。”她话锋一转,眼底的情绪变得晦涩闪烁:“但是与你而言,它已经开过花了,不是吗?”
“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顾南风用右手抬起南栀子的下巴,“他对你好吗?”
南栀子没有回答,眼框一圈一圈地开始红。
顾南风看到了她眼角的细小伤痕,皱了皱眉,“他打你?”
南栀子像是被那句话触动了痛觉神经,眼泪开始汹涌的往下流。想拼命隐藏的一切,终究还是被顾南风看到了。
既然已经被看到,就无需再痛苦地隐藏。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多么想回到过去,回到你喜欢我的十八九岁。”南栀子仰起头,漂亮的眼睛流淌着一层泪花,她对上顾南风的双眸,“阿南,你对我还有感觉吗?”
顾南风把头偏向一旁看向远处,避开南栀子的眼神炙烤。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南栀子的眼泪顺着眼角开始往下流,“你能不能再说一句喜欢让我听听?”
“你别这样。”顾南风的声线冷漠至极。
“求你了!”南栀子失控般地把手中的塑料袋扔到一旁,双手解着领口的扣子,一粒、一粒,边解边带着哭腔地说:“说你对我还有感觉,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
“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夫之妇。把衣服穿好。”顾南风一把抓住南栀子的手,他的声音是接近金属质地般的冰冷,“我喜欢的那个南栀子永远不会放低身段地去讨好别人!”男生放开南栀子的手,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
“我心里的南栀子早就死了。”
2
天气闷闷沉沉的,仅是零星滴了几滴雨,便又戛然而止。
顾南风站在路口等着红灯倒计时3秒,远远地就看到程燃站在十字路口对面,在涌动的人流中鹤立鸡群。他变得更清瘦了,也变黑了一点,鼻骨和下颌的轮廓也更加明显了。
李唯西站在他旁边,不知道对程燃说了句什么,两个人相视一笑。
红灯变绿,顾南风朝他们走去。
“让一让。”
顾南风被人撞了一下胳膊,从他后面跑出一个女生,略过他,直奔向程燃,在程燃面前停住。
“你好,可以给我一个微信吗?”
程燃的眼睛只是停留在女生身上片刻,瞳孔漆黑且漫不经心地移向远处,指了指身后监狱的铁栅大门,面无表情地说:“刚从里面出来的,还要吗?”
“……”女生把目光移向旁边的男生,“你的也行。”
李唯西明朗且带有歉意地微微一笑,瞳孔澄澈,富有少年感的帅气脸庞在阳光下荡漾出单边酒窝:“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女生只好悻悻地离开。
“你小子,又交女朋友了?”等女生走远后,程燃侧头问。
李唯西挑眉,“你猜。”
李唯西和程燃走在一起,总能引起一片回头率。他们两个的骨相都是同等优秀,身形也相近,却风格迥然。
李唯西是阳光明朗的帅,程燃是乖戾痞气的帅。一正一邪。
“刚出狱就被要微信,艳福不浅啊。”顾南风走过去,笑着说。
“我要真是享了艳福,也不至于进去蹲几年。”程燃低头点了一支烟,放在嘴里长吸一口,“姜宛芸那件事之后,老子就对女人防着一颗心,却没想到栽了个更大的跟头。”
“别提那些了,好歹你也减刑出狱了,”顾南风把手里提的纸袋递给程燃:“给你买了身新衣服。”
“谢了。”程燃接过,展开,是一件小众潮牌的联名款短短袖。“是该换掉以前的一身晦气了。”
程燃无所顾忌地把上衣脱掉,露出紧实的肌肉和腹肌。尽管他换衣服的动作很迅速,但顾南风还是看到了他胸肌上的纹身,是一株栀子花,花枝上的刺直指向心脏。
“还是老顾想得周到。”李唯西拍了拍顾南风的肩膀,对他挑了个眉。然后顺手摸了摸程燃的胸肌,“在里面练得不错嘛。”
“想摸?”程燃睨了李唯西一眼,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道:“晚上来我家睡,不仅让你摸,还让你睡。”
李唯西立马把手收回,骂了句:“老色批。”
顾南风眼中无关李唯西和程燃的打闹,他看到了那株栀子花纹身,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斟酌了一下,犹豫道:“我今天遇见南栀子了。”
短暂的安静了片刻后,程燃装作不经意地“哦”了一声做了回应,瞳孔却不知不觉暗淡了一些。
他把烟掐灭,又用脚在地上摩挲了两下,眼睛盯着脚尖,问:“她还好吗?”
顾南风想起南栀子眼角的伤,还是决定不说。
“还好。就……简单寒暄了两句。”
程燃的眼睛黑如磐石,喉结微微滚动,“挺好。”
李唯西推着程燃和李唯西的后背往前赶:“走吧,吃饭去,今天小爷我请客,敞开了吃!”
“我就不去和你们庆祝了,”顾南风眼睛滚烫着浓稠的悲伤,低沉的声线像一曲悲伤的小提琴曲:“程燃出狱的这天,几年前,她坐上飞机,再也没回来。”
从此以后,顾南风再也没坐过飞机。甚至不敢抬头看天空。
每到这一天,顾南风就会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上挂一条平安符。
如今,银杏树上的平安符每到有风吹过,就会荡起一排红色的海洋。
“唉”,李唯西轻叹一声,用拳头捶了下顾南风的后背,“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向前看了。”
“可……”顾南风垂下眼睛,声音嘶哑道:“无人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