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从陈平的表哥许文强手中借来的路费,崔颢几乎没做停留就往火车站奔去。当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变作一只大鸟飞回滨湖市去,他要去看望此生的最爱,他的芳草。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地启动了,不紧不慢地一路向西爬去。拥挤、臭气哄哄的车厢里,崔颢被上车、下车的人流推挤着,有时站立在车厢的连接处,有时又被推到了厕所旁,有时又被推回到走道上,他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就这样被人流蹂躏着、践踏着,夜晚的时间他干脆钻进了座椅下,连报纸都没垫一张就睡去了。两天一夜的行程对崔颢来说并不是磨难,只要能快些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又有什么苦楚不可承受呢?
现在他心里盘算的是该到哪里去寻找芳草的分配单位。本来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只要到母校学生处一问就可以找到答案。但崔颢能去母校吗?母校一年多前就勒令自己退学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呢?要是在学校碰上自己的老师那该多么难为情、多么尴尬,不能去母校,这是一年多来他一直确信的军规。那还可以去哪里?自己南下时,同学们都还没有正式分配,现在一年多了早就星散了,没有地址、没有单位,去何处寻找?
他想到了两个人,一个睡自己上铺的兄弟--阿威,阿威家在滨湖市,他曾去过,毕业前分配意向是去天心区文化局,如果阿威真的分配到文化局,打听芳草的去向不就迎刃而解。再一个就是去找自己的好兄弟、班长罗跃进。班长罗跃进家他去过好几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但心底里总有一种情绪在抗拒着。不为别的,就为在毕业前的那段日子,这位自己的好兄弟曾公开地追求芳草,戳着自己最柔软的隐秘。
他思绪万千而又混乱。就这样想着、否定着、探寻着,等他经过两天一夜的行程到达滨湖的时候,他早已决定先去文化局找自己兄弟阿威。阿威是一位醉心文艺创作的文学青年,在大三的时候就发表了小说,性格很沉稳,平时最大的特征就是独自喜欢沉浸在思考中。
阿威将一身脏兮兮的崔颢带到了离文化局不远的一个小饭店。一个热烈的、长久的拥抱开始了他们分别后的第一次相见。然后是啤酒、花生米、臭豆腐,大学学生时代的标准配置,不过今天阿威加上了另二个荤菜。老同学相聚重要的不在吃什么,而在聊什么。而今天崔颢的所有兴趣都只在一个问题,芳草分配到了哪里。而他又不便直接地问,他就一个一个地问起同学们的分配情况。当说道芳草时,阿威顿了顿,若有所思道:“你不知道,芳草可是有两个让我意料未到之处,简直不可思议。”
崔颢好奇心顿起:“什么呀?她那么温存的人能有什么惊人之举?”
“这正应了那句俗语:蔫人出豹子,真让我刮目相看”
“哦,我倒要洗耳恭听”
“兄弟,你先告诉我,你和芳草是不是好过?”,阿威举起酒杯说。
“没有,我和她只是哥们”,崔颢道。
“你没骗我吧,你们俩真的像恋人哦”
崔颢苦涩地笑了笑,与阿威碰了一下杯。
“阿威,你倒是说,芳草有什么惊人之举?”
“第一个,芳草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原本应该分配回她原籍临江县去,可她却分配到了滨湖市第17中学,意外吧?”
“意外”,崔颢附和道。
“第二个意外,不说了吧?我不喜欢家长里短”,阿威突然顾左右而而言他,让崔颢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怎么啦?”崔颢追着问。
“她-结-婚-了-做-妈-妈-了”,阿威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