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山庄。

用完晚膳，元老夫人将叶雨浓叫到身边。

“明日，我们就下山回京。”

叶雨浓虽心中早就惦记着让元老夫人带她回到叶家讨个公道，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对元老夫人也生出几分孺慕之情。

她眼中有些担忧，“姑奶奶，您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若是为我的事，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元老夫人笑道：“这人的身子啊，就跟这永久了的老物件一样，放在那再久，也恢复不成新的样子，我自己的身我自己知道，你不必担忧。”

“再者，我急着回去倒也不是因为你的事，过两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我是命妇，自然要进宫祝寿。”

叶雨浓心中松了口气，突然想起元老夫人前几日特意问她拿的安宫牛黄丸，难道是为了给太后娘娘添贺礼。

不过她也只是猜测，元老夫人并未提起，她自然也不会傻傻地去问。

“明日进城后，我们直接去叶府，你父亲正好休沐在家，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也好说事。”

叶雨浓垂眸，“一切听从姑奶奶的安排。”

元老夫人看着少女温顺的模样，一头青丝只系了跟红线，手腕脖颈上干干净净，没有首饰，身上的小袄也洗得有些发白，还没有一些乡绅家的小姐穿戴得好。

她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想当年，她的亲生母亲殷氏嫁进叶家时，那是带了整整三只大船的嫁妆，码头的嫁妆还没卸完，头一担嫁妆早就进叶府了。

十里红妆，浩浩汤汤。

那日街上挤满了看嫁妆的人。哪怕是在天子脚下，这般丰厚的嫁妆，也不多见。

哪成想，她的亲生女儿，唯一留下的遗孤，竟然过得这般拮据。

叶雨浓走后，林妈妈看元老夫人的面色，道：“表小姐也算苦尽甘来，能得老夫人怜惜。”

“我一个老婆子，能给她什么福气。”元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叶家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妈妈没有接话，她毕竟是个下人。

元老夫人也没指望人回应，她自顾自道：“吃了肉，喝了血，竟然连块骨头都不愿意留给她。也就是殷家没人了，不然早就闹上门了！”

“你还记得殷氏那三大船嫁妆吗？”元老夫人转头林妈妈。

林妈妈笑道：“这怎么忘得了，除了皇家，我还没见过这么厚实的嫁妆呢！那田产地契，金银首饰，还有那一整套金丝楠木的家具，哎呦，真的是看得人心肝噗噗跳。”

“是啊，殷老爷以为给女儿找了个靠山，没想到却被这没良心的叶家吃了绝户。”

“老夫人……”林妈妈碰了碰元老夫人的肩，毕竟老夫人也姓叶。

“怎么，他们做得，我还说不得了？”元老夫人不屑道：“叶家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这么多年挥金如土的日子，不就是靠殷氏的嫁妆吗？不然，靠那对不懂经营的母子，恐怕早就典当度日了！”

林妈妈转了转眼珠，“老夫人是想为表小姐讨回生母的嫁妆？”

“以她在叶家的处境，若是不将生母的嫁妆拿回，你觉得她出嫁时，叶家能给她什么嫁妆？”

林妈妈张了张嘴，没有将心底的实话说出口。

但元老夫人无所顾忌，“叶家一分钱都不想给她，不然为什么要将她困死在普济庵！佛祖竟也做了帮凶，真是可笑啊！”

“老夫人！”林妈妈双手合十，口中念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莫怪莫怪！”

元老夫人笑了，“你个老货，以前也不见你这般信佛啊。”

林妈妈拍拍心口，有些无奈，老夫人真是越老越随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