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道:“既然你有心,那我会帮你。至于京中刑部的事,谁做不一样?联名上奏的事,先缓缓,于乔的案子你也先莫要再问。年关交接之间,朝中各公廨内或有一番动荡,你记得,进退可有所度便可。”
话说得不是很透。
但李士实一听就明白了,李东阳这是告诉他,干什么事都要听指挥,尤其是要站对立场。
所谓的“度”,就是听从号令,而不是自作主张,只要你愿意归附,那你就是传统文臣一边,传统文臣会想办法为你的仕途保驾护航。
……
……
马文升府上。
当晚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便是首辅刘健,而刘健是以私人的身份来访,其实是来跟马文升谈及有关其去留的问题。
马文升要致仕,在入秋之后朝中就开始盛传,到年底基本已经确定没跑了。
马文升道:“年老体迈,更是老眼昏花,早就被人参劾尸位素餐,为何还要眷恋着不走?我这把老骨头,也到了收拾骸骨,为自己选个风水宝地之时。”
“何时?”刘健问道。
马文升看了刘健一眼,大概在说,我什么时候走,还用你来问我?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大概定下来,或是在上元节之前,也有人估摸着,那时候张秉宽就会回京,或是给他让路。”马文升叹道。
“嗯。”
刘健只是点点头。
既无挽留,也没有奉劝,或是出言安慰,这似乎也恰恰证明了,刘健得知此消息要比马文升更早。
马文升道:“先前宾之打过招呼,要吏部在南京用人上,多举荐一些资历深更为沉稳的老臣,尤其是未曾有过北方边陲各镇、省份为官经历的,最好是一些翰林院出身的大臣。我参详过,曾给过他一份名册。”
刘健道:“不用涉边的人,也是为杜绝这些人牵扯到新旧势力之争。”
马文升笑了笑道:“已经要这么清楚分出派系?也罢。我案过,倒是有几人,跟张秉宽多少有些牵扯的,或也是可用之人才,却不知是否该多拔擢一番。还有,关乎到翰林院内部之事,尤其是……礼部和阁部的,不知又要作何取舍?”
这是在提醒刘健,不要总想着把所谓的“自己人”安排到外面的职位上。
现在内阁、礼部、翰林院的文官体系,内部同样有很多官员,到大换血的时候,吏部对此能插手的地方很少,你可要想好将来由谁去制衡张周。
如今这些老家伙都在,都拿张周没办法,等到老家伙都退下去,靠什么能跟张周叫板?
“于乔的前途未明。”刘健道,“阁部或要增加人选,陛下属意的必定是王济之或是张秉宽,以我的意思,必定要以杨介夫和梁叔厚往上提,至于其他人,或是难以成事。”
“那旁人呢?”马文升问道。
刘健道:“礼部还有张元祯、焦芳这些人,翰林院中能上台面的还不少。”
马文升摇摇头道:“要是靠他们牵制张秉宽,怕是徒劳无益,或许真如当初李阉得势时,要等他自己桎梏犯错,唉,这又怎么可能?陛下如今可是正值盛年,这份笃信怕是几十年都不衰,到那时我们早也作古了。再往下推几年,谁还会记得我们这些人?”
刘健面色显得很阴沉道:“既知未来几十年,张秉宽或都要兴风作浪,那就该趁着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有力气的时候,竭力堵住后路,至少不让他肆意妄为祸乱朝纲。今日要退的是你,以后就是我们,你可有封堵后路的决心?”
这俨然是在提醒马文升,到你表忠心、展现能耐的时候了。
别总说什么要守规矩,现在最大的规矩就是把我们需要的人安排到合适的职位上,以后这吏部很可能就在张周囊中,再想安排谁到合适的位置上可就难了。
且若是张周派系的人掌舵,那以后别人想升迁,都会去巴结张周,在政治立场上也会不自觉迎合张周。
而今我们传统文臣还是朝廷主流。
以后谁是主流,可就说不定了。
马文升点点头道:“都在安排,年前这批人或还赶得上,等过了年,也就听天由命了。”
刘健道:“太悲观。”
马文升再呈递上一份名册道:“以我所观察的,这是地方上政绩还不错,可用的,至少都是进士出身的。就算此番不能拔擢上来,刘阁老你至少也心里有数。”
马文升可不是完全受刘健摆布。
用了你们所推荐的人,那也该留意一下我所欣赏的人。
传统文官看起来是一个派系,但内部还是要区分开的,马文升在退下去之后,跟他走得近的年谊、乡党之类的,也需要强有力的靠山。
这叫利益互换。
刘健道:“只要一心为朝廷的,以后自然都能用得上。将近年关,可要留心抓紧了。”
当刘健把名册打开,看到在当首位置的,赫然是如今的宣府巡抚刘大夏。
“时雍他?”刘健自然会提出质疑。
因为按照举荐先避开有西北履历官员这一条,刘大夏并不符合标准。
名义上,刘大夏还是身为宣大总制王守仁的部下,就算再出淤泥而不染,到底也是掉进西北军政这污泥中去了。
马文升叹道:“将来或有决心能守住朝廷清明之人,或就是时雍了,除时雍外不做他想。若实在用不上,至少也该擢为侍郎,或是将来放到南京去。”
马文升言辞恳切。
就差说,我认准的接班人就是刘大夏。
你们就算不打算举荐他为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也别亏待他,莫要负了我今日一心帮你们做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