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升似乎正因为看明白李东阳想利用张懋之手,来把张周给弄死,才会在暗中试探这些人的反应。
李东阳道:「所以眼下,也必须要做点事。」
马文升问道:「继续火上浇油,让陛下对身在西北的英国公多加苛责,以至于令其心怀怨恨,甚至是有仇恨之心?」
李东阳也没想到马文升会把事说得这么直接,他在思虑之后,也是点点头。
马文升琢磨了一下,道:「要真是这样,那在粮草配给上,就要做点文章,且要以兵部的名义去克扣,但张秉宽也并非庸人,你这边有何动作,他自会察觉,或会做出应对。」
李东阳道:「这倒不担心,自陛下将英国公派去西北,张秉宽和张懋之间的矛盾已产生,眼下张秉宽是做多错多,反倒应该担心他什
么都不做。有时候也该成全一下他,现在我们帮他一把,不就是在推英国公下水吗?」
「呵呵。」马文升苦叹道,「既是下水,我看倒像是下铁水,一烫就没啊。」
在马文升跟李东阳的协调之下,随即由吏部上奏皇帝,请求委派新的偏关巡抚,前去协助英国公完成西北战事。
并且允许英国公从偏关、大同、延绥等处,调集六万兵马出征,比原本计划还增加了一万人的预案,但只字不提调给多少军粮物资,甚至连火炮等基本作战火器储备和调运等,也都不提。
只给你兵马,剩下的问题,交给你张懋自己来解决。
「这是何意?」
当朱祐樘得到萧敬呈递过来的奏疏,并看到内阁的票拟,他自己也有点没摸清楚状况。
萧敬笑道:「陛下您看,朝野上下对于英国公西北交兵之事,可真是关心呢,连从何处调兵,从哪里调拨马匹等,都给列得很清楚,偏关周边的堡垒和关口兵马,都可以尽为英国公所用,看来英国公此战非得胜不可!」
「是吗?要真是这样,他们还真是有心了。」
朱祐樘再仔细看过呈奏,还是没挑出毛病。
怎么看,都是朝野上下在出谋划策,帮英国公西北取胜,也的确是做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
给予的相助,也都是呈现于纸面的,甚至连内阁的票拟也是倾向于协助张懋,而不是给张懋制造麻烦。
萧敬道:「陛下,朝中诸位臣僚的心,还是都为了边政,大概也都知道,英国公之前并无领兵的经验,想给他多一些的帮助吧。」
「哦。」
朱祐樘点点头。
以朱祐樘的睿智,却也没看出来,朝中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做到「说的和实际的是两回事」。
朝野上下帮你,让你张懋觉得很感动,等你发现所有的都是空口说白话,最后什么支持都没得到,要兵马没兵马,要粮草也没粮草……所谓的可以调兵调粮,都只是一纸空文的时候,你张懋还不气炸了?
到时你张懋应该迁怒于谁?
是我们这些「一心帮助你」的文臣,还是在背后不做事的张周?
你张懋猜猜,到底皇帝为什么不给你支持?
是为了坑你,还是为了历练你?
到那时,你该恨谁?
「那就一切依照奏上来的回复吧。这几天朕心情不佳,也就不多问了,你自行处置便可。」
朱祐樘也懒得再批阅奏疏。
一旦发现朝中有人能帮他做事,是个人都会懒散的。
以前他是不敢。
而现在有张周为他打点一切疑难杂症,他更是可以放心把事交出去了。
「怎样,萧公公?」
当萧敬回到司礼监值房时,韦彬赶紧迎过去。
跟以往一样,陈宽并不在这里,连李璋也不在。
萧敬完全是把韦彬当成是接班人来培养,而陈宽已经出局,至于李璋本来就不是他萧敬的人。
在司礼监,也很讲求派系。
萧敬微笑点头道:「陛下看过下面的奏请,自然会觉得,这是为了相助于大明西北获胜,怎有不答应的道理?陛下让咱家代天子朱批,这事可以定了。」
韦彬笑道:「陛下还是没看出来啊。」
萧敬冷冷瞅过去一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其中有何猫腻不成?」
韦彬吓得赶紧解释道:「并非此意。」
「你最好不是这意思,咱都是为陛下分忧之人,能有何心思,你是觉得,司礼监跟内阁之间会有何勾连不成
?有点脑子吧!」
萧敬当然不肯承认,这件事不但是内阁跟吏部等衙门的私下苟合,甚至还有他们司礼监在背后相助。
因为要倒张周,并不是朝中文臣的意思,连萧敬也会深度参与其中。
只是萧敬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个老好人,见了谁都是笑脸迎人,也似乎没人觉得他会卷入到这么大的党争中来。
司礼监本身就不能跟外臣之间有什么勾连。
韦彬道:「话虽如此,但真要让各处都协调了,英国公有兵有粮有火器,西北取胜自也不在话下,到时……」
「会吗?」
萧敬道,「你当张秉宽是吃素的,还是当陛下没做防备呢?既让英国公去西北,自是看准了他必定是无功而返。鞑靼人就算是以十倍之数,在被新建伯深入草原腹地的情况下,也只是一味退让,你觉得以英国公的能耐,能有机会跟鞑靼人有正面交战的机会?并让他大获全胜?」
「那就是……无功而返?」韦彬问道。
「那都是好的,最怕的就是折戟沉沙,闹的动静越大,越无收获,陛下越会挑刺!英国公现在想要取胜,只怕只有大罗金仙相助才可,否则就算他不是第二个保国公,旁人也会说他是!张某人的好日子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