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苏醒过来时,仿佛置身于一片温暖的海洋。
是阳光的味道。
有人在身边,靠得很近,柔和的吐息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一个冰凉的东西轻柔地抚过额头,怜爱般地缓缓滑动至脸颊,然后是鼻子、下巴。
迷蒙中,伯毅不自觉地转动头部,追寻着这个不断游走于脸颊上的触感,以获得更多的接触。
但这只手只停留了片刻便倏然抽离。
“不要走……”
伯毅恍然若失地睁开眼睛。
视线里有人影闪动,还未看清,久居黑暗的双眼立刻被刺眼的阳光激出泪水。
“啊,你醒了。”
清脆细腻的声音,宛如小鸟的啁啾。
待眼睛的酸涩感缓和过后,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名陌生少女。
“我到天上了吗?”
伯毅喃喃自语。尽管他的声音嘶哑模糊不清,少女却听清了。
“放心,你还在地上呢,要上天可不容易哟!
少女朝他调皮一笑,明媚的小脸仿佛花朵般绽放开来。
“……”
伯毅心头一跳,宛如石化,半晌没有反应。
直到对方用手在眼前晃动两下,他才如梦初醒,瞬间脸色通红,头顶冒气,嘴巴嗫嚅着说不出话,挣扎着就要起来。
少女本想将他按住,因他身上有伤,不宜剧烈活动。无奈他的行动太过迅速,咻的一下已经缩到床角落里去了。
“我在哪里?你,你是谁?”
伯毅局促地环顾四周。接着他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包扎伤口的棉布外,几乎不着一缕,就这样大喇喇地敞开在少女面前。
“啊……”
他惊叫一声,慌忙夺过棉被死死捂住身体,嘴唇不住地颤抖。
怎么可以如此失礼,竟然在女孩子面前暴露身体……
伯毅恨不得此刻时光倒流,或者找个缝钻进去,实在是太丢脸了。
少女被他一系列举动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起了坏心眼,调笑道:“现在捂也来不及了,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早就看过了八百遍啦!不仅看,我还摸了呢,哈哈!”
“什、什么?”
什么叫做羞愤欲死?这就是了。
伯毅无法反驳少女的话,唯有抱紧因羞耻而颤抖不已的身体。
唉——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我只好与她成婚了。
他偷偷瞥了眼笑得开心的少女,面色更红几分,同时心中又涌起几分忧虑。
只是我是个穷小子,这姑娘大概要跟着我吃苦了……
少女不知他心中所想,好不容易笑罢,说道:“我叫做翠羽。主人刚刚有事离开,吩咐我过来照顾你,谁知眨眼你就醒了。你觉得身体如何?”
伯毅努力感受着自身状况,伤口被仔细上药包扎过了,疼痛大为缓解,烧也退了,看得出来自己被悉心地照料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适。
“咕咕……咕咕……”
刚要摇头表示没有大碍,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伯毅尴尬地把半个脸埋进被子里。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肚子会饿很正常。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和吃的来。”
伯毅不敢抬眼看她,从嘴里挤出一句细若蚊呐的“有劳姑娘”。
走到门口,少女又转过身来嘱咐道:“别乱走哦!小心迷路。”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羞耻心稍稍退却,无数个疑问立刻涌了上来。
他不是在牢房里吗?是如何出狱的?
刚才的少女是谁?“主人”又是谁?
再次环顾四周,他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看房间里的装饰和布置,这家人绝对非富即贵,他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深深吸一口气,房间里除了残留着少女身上所散发出的甜蜜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冷香。
方才在他快要醒来之际,那个冷香气息还萦绕在他身边,可是一睁眼那人却消失不见了。
他又想起在牢房里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味道和他在牢房里闻到的香味一模一样。
会是同一个人吗?
刚才抚摸他脸颊的冰冷手指,令他好怀念……伯毅情不自禁用手背摩挲那只手停留过的地方,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久违的记忆如同甘泉自井底涌出,一张脸孔浮现眼前。
“师兄……”
这两个字仿佛某种咒语,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师兄,是与他从小一起在寺庙里长大,在这个世上最熟悉的人。
两人自打初识已有十二年,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同寝同食,期间极少有分开的时候,甚至有着过命的情谊。
遗憾的是,后来他还俗回家,自那以后,两人已有五年未见了。
一定是师兄!我,我要去找他——
伯毅正要起身,此时少女去而复返,见他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便被一把扯住。
“你告诉我,我师兄是不是在这里?是不是?”
“哎呀,你先放开我,我慢慢给你说。”
少女挣开铁钳似的一双大手,后退两步,嗔怪地皱起眉头。这人的力气还真大,把她肩膀都捏疼了。
“你快说呀。”伯毅催促。
“你别动,先把衣服穿上,米粥喝了,我给你讲就是了。”少女一边噘嘴抱怨,一边将托盘放到桌上,“啊,真是的,粥都被你给弄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