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夜,在静与动之间,在城主倾全府之力之下,已将十二人捉拿至府,唯独得了大半钱财的超哥不知所踪。
“快快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十二人见了火炉,见了烙铁,见了挑人经骨的挫骨刀,哪里还有什么勇气,纷纷表示只要他们知道的一定回答。
一张画卷平铺开来,正是依照阿三言语所绘,十二人中有五人表示,这女子很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其中一位嘴角长着一颗大痣的人率先回想起来,“是她,那晚我们送李公子回去的时候见过”。他又摸了摸嘴角那颗很是明显的黑溜溜又长了一根长毛的痣,再次肯定的说道:“就是她,没错了,当时超哥还叫我们不要出声”。
城主往前一步,火炉激射出的红光将半片脸颊照得通红,甚至可以说半边身子都淹没在这片红光之中,“你确信”?
这位嘴角有痣的青年连连点头,“一定没有看错,就是她,当时她好像还受伤不轻”。
“你叫什么名”?
“城主,他们通常喜欢叫我志哥,你就叫我小志就行”,志哥摸摸后脑勺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经志哥这么一回忆,其余四人也想起当日情景,有一人说道:“确实,就是她,当时超哥背着李公子,我们跟在身后,就在城主府的围墙外我们看见有人从围墙里面跳了出来,只是当时受了伤,而且好像很重,当时志哥立刻让我们不要出声,不要再去惹什么乱子”。
城主点了点头,他们几人所言与李存礼知道的基本一致,心中已有了底。那一晚定然是丫鬟圆圆闯入城主府,到处纵火,这才触犯了龙虚真人在城主府中留下的阵法。圆圆又被阵法大伤,又恰逢超哥一行人送李存礼回府,双方这才撞见。
事情便大抵如此。可城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来堰塘关上任,与那妖并无任何冲突,如果说那妖为白府豢养,是听从白府主人行事,可自己也与白府并没有什么摩擦,为何白府家主要指使妖孽去城主府纵火?当然,如果妖孽是听从命令行事,那么发号司令的究竟是白夫人还是白老爷?
无论是关于城主府失火还是破房中的几具枯尸,最后的矛头好像都指向了白府。一想到此处,又想到那终日不见踪影的白家老爷白如灼,不知为何,城主李胥总感觉有些不寒而栗,他心中默默想到,这白府老爷究竟是一位什么人?
有下属禀告:“城主大人,是不是立刻去白府,将那妖孽圆圆缉拿归案”。
城主抬起小臂,五指有些不自然的弯曲,顿了一下才道:“此事先不要传扬,明日乃是白府白清清十岁生辰之礼,听闻白岭掌门广成真人也要前来,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才好,你先安排人手,将他们口中那位超哥找到”。
下属领命而退,城主又吩咐狱卒要要生对待这几日,酒肉必不可少,若是其中有一人出事,立马提头来见。
出了那隐藏在黑夜中的地牢,已是黎明时分,红日在视线末端已露出了轮廓,可天边一角,明月依旧清晰可见。
日月同天,极为难得,祥瑞之兆。
“难道白清清真是白岭下一位飞升之人”?
念及此处,城主府不由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再度紧了紧衣襟,用手抹平了几处皱褶。
今日,小离起得很早,罕见的拿出娘亲的画像,沉思而后静默不语,直到清晨第一束阳光洒进窗台,照在那画像之上,她才抽泣两声,抹了抹眼角,然后快速的将画册收好,放回原处。
“少爷,该起床了”。
她小步跑至门前,用枯哑的声音喊着,“夫人说今天去吃流水席”。
门竟然是虚掩着的,极为奇怪。
赵一尘坐在窗前,更是难得的自己整理发髻长衫,这件事更为奇怪。
“少爷,你……”。
赵一尘转过头来,说道:“小离,昨夜白府送来请柬,邀请我们去参加白清清的生辰之礼,你去不去”?
“我……”。
小离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看着向自己走进的少爷,依旧没有答复。
赵一尘摸了摸小离有些枯燥杂乱的黑发,“让娘亲为你梳梳,穿上最好的衣裳,涂上最好的胭脂,一起去白府”。
小离不用决定,少爷已为她做出决定,所以她只用点头说道:“是的,少爷”。
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内,依次摆着梳篦、红片、黛砚等器具。
洗过一遍的秀发不再纷乱,竟然有序的垂落在九夫人手中,镜中是小离未褪稚嫩的白净小脸。
梳篦在秀发中划过,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鱼在清潭中游动,无阻无碍,悠然自得。
双唇合在那胭脂红片上下两面,点出的绛唇艳而不妖,纯而不靡。
粉扑轻轻的拍在脸上,偶尔弹出的脂粉散发出淡淡清香,不多时,白净的小脸多出了一道红晕,如同一洗如碧的天空突然迎来了朝阳的红霞,红霞若隐若现,更衬得碧蓝的天空更加纯净。
普通百姓的女儿除了出嫁,极少梳妆着容,自小离入了赵府之后,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梳妆,何况为其打扮梳妆的还是九夫人。
约莫半个时辰,夫人两指轻轻点在而后,对着铜镜微微左右来回移动他,她动作的力度恰到好处,甚至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引导,而不是强制。小离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灵眸不住的左顾右盼,有些不习惯,也有些出人意料的惊喜。
“第一次梳妆,总会有些不习惯的,慢慢适应就好”。
九夫人如此安慰道,却从镜中偶然间却看见了自己脸上的皱纹,下意识摸了摸,心中感叹自己着实是老了。
小离很是懂事的遮住了视线,“夫人,你也好久没有认真梳妆了,要不小离帮你”。
梳妆匣是夫人的,里头的胭脂、红片、梳篦也是夫人的,只是这几年来,家里家外诸多事物,哪里还如城主府中那般有闲情逸致,这梳妆匣自然也是几年没有打开,直到今日晨间,赵一尘忽然敲响了娘亲的房门,要了梳妆匣去为小离梳妆。
夫人这才想起,却道:“你个小屁孩,知道些什么,我来帮她”。
有此一事,尘封好几年的梳妆匣终于又重新摆到台面上来。
看着那匣,夫人想起了夫君赵鸣、想起了城主府,想起了小姐大婚那日,着装凤冠霞帔也是如此坐在镜前,有些紧张的小手不停来回晃动,那双小脚也不知该如何安放,时不时的前撑而后又缩回。
念及此处,夫人自嘲似的笑着摇了摇头,将铜镜按下,说道:“时间够久了,赵一尘还在等着你,可不能误了白小姐的生辰之礼”。
请柬之上,没有九夫人的姓名,她自然不能入内,但流水席却是对全城人开放,她便与刘姥姥早已约好,今日还是要去吃那流水席。
小离低着头走出房门,门外的赵一尘仰着头看着天边那一抹朝霞,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