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国大军向琼国借路一事,琼国邙关守将朗熊的确收到了国君的手令。
可即便如此,身为琼国重要关隘的守将,却对此命令心存疑虑,毕竟这可是二十万伊国大军,一旦伊人入境,另有他图,这邙关未必能够守得住。
为防万一,朗熊命令城中五万守军披甲集结,各自伏于城关之内的要道、角楼、箭楼、城关暗道等此,并将弓弩箭矢全部备齐,提前准备好火油,城关处的千斤闸门也有专人负责,一旦伊人突然动手,便能在第一时间切断伊军进出关隘的道路,并倒火油于翁道之中,焚烧敌军。
只是朗熊的担心终归是多余的,当他站在城关上,瞭望城外二十万伊国大军之时,心中却顿感无力,满脸惶恐的叹道:
“伊国竟有如此精锐的虎狼之师,若是与我琼国为战,恐我琼国社稷不保啊...”
顺着朗熊的目光看去,城外的二十万伊国大军,军容整齐,衣甲鲜明,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甲胄让人不寒而栗,这可不是一万或者两万人的军队,这可是足足二十万啊,居然奢靡到人人披甲的地步,就算是弓弩手们的半身链甲的造价也是不菲,伊国还是那个贫瘠的弱小之国吗?
想到这里,他回身看向身后蛰伏的琼国将士,不过半身皮甲,掺杂少量的青铜护甲在要害位置,而都师以上的将领才有机会穿戴半身链甲。
朗熊看的眼热不已,可他却不知道,伊国的甲胄皆是无数劳工们卖力采矿后,经过无数匠人冶炼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伊人重视匠人远比重视学识渊博的文士更重要的原因。
学识渊博的文士或许可以治国,但匠人却能强国,堪称国之重器,若是利用得当,不仅可以富民强国,更能锻造出无敌铁军,所以苏华更致力于将伊国的工匠们培养出匠人精神,铸造出匠人之魄。
伊国大军的斥候策马奔至邙山城关之下,冲着城头上高声喊道:“奉伊君之令,今向琼国借路,北上勤王,请邙关守将速开城门!”
朗熊闻言,搓了搓紧张的手,他别无选择,只能遵令而行,犹豫片刻后,冲着城下喊道:
“我是邙关守将郎熊,已然接到君令,现在便打开城门,迎接勤王之师北上”说完他便下令,打开邙关城门,放伊国大军入境。
“轰隆隆”随着关门大开,伊国二十万大军,整齐划一的迈入邙关,看着入关的伊国大军,朗熊这一刻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二十万伊国大军,秋毫无犯,自邙关而入,又自邙关而出,干净利落,没有侵扰到关内的一草一木,当伊国前军队伍行至白荒山脉后,改道直奔庸城而去。
当伊国大军出了邙关,渐行渐远后,郎熊才放下心神,他琢磨再三,命人取来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后命人火速送往琼都,递呈君上。
如今邙关城门关闭,伊军虽众,但犹如孤军,深入琼国之境,琼国担心伊国大军倒戈,那么伊国也担心琼国暗中伏击伊国大军,双方都会彼此防范。
尤其是伊国大军,他们没有后援,没有粮草补给,只有随身携带的粮草,所以他们必然会火速赶往平谷关,与列国联军会合,如此才能得到联军的粮草补给,所以当邙关城门关闭的一刻,邙关守将朗熊才彻底松了口气,再派出数支尾随伊国大军监视行踪的斥候后,他就脱下甲胄,回府邸休息了,整整一日,精神疲惫,如今日渐西落,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夜月悄然爬上枝头,大荒山之内的山崖之巅,琐碎的脚步声,犹如风卷残叶,沙沙沙的响个不停,伴随着昏暗的光线,一支万余人的队伍抵达了此处。
夜晚的凉风轻轻拂过每一位年轻的面孔,他们明亮犹如星辰般的双目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坚定且充满了信仰。
“将军”一声轻唤在寂静的环境下显得非常的突兀,一个年轻的小卒凑到山崖边缘,扯着一根断裂开的绳索小声叫嚷着。
他的声音自然引得队伍中的一人快步疾行而来,此人一边走一边说:“传令下去,大军整理队列,原地休息”
“遵令”军中的各级都师纷纷领命并且传达着此人的命令。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快步走到崖边,弯腰捡起一根断裂的绳索,趁着挥洒的月光,端详着断开的裂口,疑惑道:“怎么会断开?”
“怎么了?”又是一个声音在此人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顺着此人的目光看去,瞬间就看到此人手中断裂的绳索,面容凝重。
“断了?”他惊疑一声,接过这断开的绳索看着,百思而不得其解,最终他摇摇头道:
“没时间了,右雨,咱们必须明日全部离开断头山,上面只给了咱们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我们必须在五天的时间内越过白荒山山脉,第十天时,咱们必须抵达邙山,然后对氓关发动突袭,配合主力部队,夺下邙关”
“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看着左卫军精锐们枉死在这里?”右雨满脸自责:“怎么会这样,真是该死!”
“不用感到愧疚,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知道,为了今日,已经搭进去许多秘卫的弟兄了,可无论如何,军令如山,所以,就算是我左卫军只剩下一人,也要奔袭氓关,这就是我们左卫军的使命..”
“廖芳将军,现在还有些时间,容我手下的弟兄们再去探探吧...”右雨开口请求道。
“没时间了,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咱们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全部下到断头山,只有如此才能在跨过琼国官道时,不被人发现”廖芳无奈的说道。
“真是一座破山,怎么会这样!”右雨再度抱怨着,为了探查此地,已经折进去数十名秘卫的将士了。
“将军,也许是山上的动物们干的,你看这咬痕...”一名秘卫士卒上前说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人各有天命,就算是我廖芳今日跌落崖底,那也是命数,怨不得秘卫的弟兄,能够被君上重视,亲自率领左卫军的弟兄们奔袭邙关,参与灭琼之战,何其荣幸!”廖芳颇有些荣幸的说道。
说完这话,他冲着身后席地而坐的左卫军将士们拱手说道:
“弟兄们,本将本是
一名老卒,只是年岁痴长了你们一些,打的仗也比你们多上一些,本是无缘统领你们的,可是承蒙大都督提携,君上重用,这才让我统领咱们伊国最为精锐的左卫军。眼下,咱们就要过这最为危险的一关,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将愿与诸位弟兄在一起,共渡此关,若是本将不幸陨落,大军听从秘卫统领右雨大人的指挥”说完这话,他躬身冲着身前的诸多将士们鞠躬道:“本将先走一步,各位弟兄们,准备列队下崖!”
说完这话,他便来到崖边,顺手捡起一根粗麻绳系在腰间,而后右雨亲自上前为其固定绳索,他微微一笑,看着右雨,随后身影缓缓向着悬崖下攀爬着。
在这崖边,还有上百根粗麻绳索,左卫军的将士们,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一个个从容的系上绳索,开始向着崖下移动着,在这个过程中,时不时传出绳索绷断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坠落的呼啸声划过夜空,中间却未有任何惨叫传出,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很久。
天色暗淡,将士们是看不清楚周围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心中都明白,每当有绳索断裂之音传出时,就意味着一位袍泽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是英雄,是勇士,是当之无愧的左卫军战士,更是伊国的健儿。
廖芳也曾多次主动请缨上阵杀敌,他本是一名老卒,从一名打头兵一步步成为了军中锐士,后来又有幸编入了宣都军团,而后更是被大都督赏识,成为了此番奇袭邙关的主将,或许廖芳不是最佳的人选,但是如今,却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廖芳身先士卒的向着崖底摸索着,千丈之高,让人胆寒,而那无声的坠落之音在耳畔响起,却犹如小刀一样,刺痛着的他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边是否有人,茫茫夜色之下,廖芳只觉着脚底落在了一片坚硬的平地上,随后接着若隐若现的星光,终于到达了地面,当他看到地面的时候,他便知道,他越过了最难的一个关卡,而活着就有希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左卫军的将士们已然在崖底集合,而在数个时辰前,还是万余人的队伍,如今少了一千多人。
这种代价不可谓不惨烈,必定未战而枉死,是一种莫名的悲痛。
可谁都知道,此刻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严峻的任务还在等着他们去完成,廖芳强忍心中的痛楚,留下五十人用来收敛掩埋枉死袍泽的尸体,而后大军全部改道,向着白荒山快步疾行而去。
随着快捷的步伐,大军犹如一条湍急的河流,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难觅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