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微微一笑。

他打了个响指，窗外忽然开始下起了大雪。

那个夜晚在夏素月的记忆中极为漫长。

后来他再回想起来，应该是霍恩用某种高阶的矩阵放缓了时间的流动。

好让他在一个夜晚的时间，把自己教授的东西都学个差不多。

直到窗外的雪慢慢停下，霍恩才终于讲完了自己的课。

他纳起衣袍的大袖：“炼金术的事，已经讲完了。”

眼中两抹飘摇的熔金色看着夏素月。

“还有什么疑问么？”霍恩说，“能得到尼古拉斯·霍恩亲自指导的人，还不多。”

“没有了，老师。”夏素月默默感受着脑海里翻涌的知识。

尼古拉斯给他吃的东西，好像极大程度增强了他的吸收知识的效率。

“好，那我就得拜托你一些事情了。”霍恩的虚影微微一笑。

夏素月愣了愣：“请讲。”

霍恩摸索了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颗……颅骨。

一颗光秃秃的人类颅骨。

看起来甚至有些古旧，像是从某个古墓里挖出来的。

“老婆！老婆！”

墙壁挂着的一幅画里，画上的男人忽然兴奋地冲着颅骨喊。

双眼都要蹦出桃心来了。

霍恩瞥了那个男人一眼，挥手让他闭上了嘴。

“这是完全律法破碎之后的空想权柄，我的自画像总是用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把它当成了老婆。”

霍恩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您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夏素月难以置信地问。

“只是寄存在你这里而已，连带这间卧室一起。”霍恩摇摇头，“十多年后，你找机会把这间房里的东西交给他，我拜托你帮的忙，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他？”

霍恩愕然，随后才想起什么似的抓了抓脑袋：“忘了说……秦尚远？”

“秦家的孩子？”夏素月抬头。

“现在是几几年？”霍恩皱起了眉。

“公元2001年。”夏素月回答。

“那就没问题，啊，时间就要到了，让我想想……”霍恩皱着眉头不停抽着烟斗，“你还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趁着还有机会，赶紧告诉我。”

“老师……”

夏素月想起那些被投进冰海里当做养料的人，不知道怎么跟霍恩倾诉。

“你救不了他们。”霍恩像是看穿了夏素月的想法。

“……”

“你跟那些恶魔们正面冲突，只会加速这个世界的灭亡。”霍恩缓缓说。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再眼睁睁地看到那些人死了。”夏素月有些哽咽，“这些天我每天都会做同样的噩梦……老师，对他们的死视而不见，让我很痛苦。”

霍恩的目光沉静下来。

“把他们的灵魂收集起来吧。”霍恩说。

夏素月愣了：“收集……灵魂？”

“灵质轮回跟随着完全律法的破碎一起毁掉了，人死了就会散成无意义的灵质。”霍恩淡淡地说。

“你尽可能将把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收集、保存起来，等到将来律法重铸，他们还能进入轮回，和亲人在未来相见。”

“老师，您所说的重铸，是由秦家的孩子完成么？”夏素月犹豫着问。

霍恩听完，摊了摊手。

“不一定，但这就像是赌博，我压他。”霍恩笑着说，“到时候你如果觉得他没那个资格，也可以将那颗颅骨交给你压的人。”

夏素月沉默着点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的女儿，”霍恩看穿了他的心事，“她的命格确实不太一样，之后你可以尝试为她炼造一些身体，以备不时之需。”

“您不是刚说……人体炼金是禁忌么？”

“那也分情况，”霍恩笑了笑，“为什么火药是违禁品，但依然有的工厂可以合法使用？因为不是任何人都能正确地使用火药，一旦出现纰漏，就会酿成大祸。

人体炼成也一样，绝大多数炼金术师不具备这样的资格，无法把握，只能制造出一些看似像人的怪物。”

“学生懂了。”夏素月恭谨地说。

“炼造真实的人体，需要大量的哲梅乌石。”霍恩顿了顿，“这个世界没有天然的哲梅乌矿，不过我会给你一些我生前炼造的哲梅乌石。还有一些在过去几百年里散落到世界各地了，你可以去买回来，不知道现在的价钱怎么样。”

“谢谢老师。”

“炼造人体不是一定成功，从人偶慢慢试起，记得省着点用。”

“学生谨记。”

一切安排妥当，霍恩转而认真地打量起这位新学生来。

“你是个很有勇气的夏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夏素月空荡荡的袖子上。

“勇气？”夏素月眼中掠过一抹疑惑，“您为什么这么说？”

“反抗命运的勇气，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有的。”霍恩平和地赞扬道，“这与你有多大的力量无关，有人掌握着能够毁天灭地的威能，可却唯独缺少那点勇气。”

“……”

“呵呵，人类的软弱是因为爱，勇气也是因为爱。”霍恩笑了笑，“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所爱之人，忍受孤独和罪恶的折磨，夏素月……你是英雄。”

“可我不是个好丈夫，”夏素月低落地苦笑，“也不是个好儿子，更不是个好父亲。”

“这是牺牲，夏素月。”

霍恩收起了笑容，缓慢而坚定地说。

“这才是有意义的牺牲，将来你会看到你所选择的道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