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晃没有跟花木兰说实话。
这次回去不止因为拓跋焘传召,更加因为,他需要去和他的母后政权所对抗了。
拓跋余已经被赫连雪收养,在宫中内线传信来说,他过得很好,皇后对他视如己出,宠爱至极,但是拓跋晃并不放心,他并不相信一个被自己国家灭了国的女人,会是真心对拓跋家好。
再者,只怕左昭仪死讯传到了柔然,会是重新席卷而来的腥风血雨,而这次的血雨,将永远不能抚平已经撕裂的伤疤。
可惜花木兰至少比拓跋晃多吃了几年的饭,拓跋晃想瞒的事情,她全部都知道,拓跋晃不曾对她设防,下人口风松得很,想打探消息,很容易。
她亲自将拓跋晃送出了军营,笑容一如往昔,拓跋晃总觉得义父越来越像某个人,她的笑容跟如今的义父一模一样。
花木兰知道拓跋晃为什么要回去,她探到离时七下葬已经半月有余,这消息,足以传到吴提耳中了,更勿说年前的北燕,听说新年之际,北燕向大魏进贡了,可惜,使者那态度让拓跋焘火冒三丈,这也定是召见原因。
果然,在拓跋晃几乎动身的同一时间,柔然吴提也接到了林时七薨逝的消息,他望着南边的北魏,沉默了许久,手中那封密信缓缓被揪地变了形。
“花将军,我也得走啦。”盖吴瞧着已经远去的拓跋晃背影,转过了头,他对着花木兰笑了笑,让花木兰又有一种威胁,古人道魏晋多风流,讲的便是各路美人,而这些美人,都是男人。
这些天的相处,盖吴性格豪爽,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上了跟在殿下身边的这个男人,除了袁纥南。
两个人相看两相厌,大约是一山不容二虎,袁纥南看见比他好看许多的盖吴,顿时炸毛,每日练完兵就来花木兰那里串门,生怕他对花木兰有什么不轨之心,而盖吴总觉得他每日缠着花木兰定是个断袖,自己心中的英雄绝对不能有任何污点,所以想尽办法把他拉出去。
花木兰瞧见两个人较为幼稚行为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
“嗯,你要去哪里?”花木兰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没救了,这脸比不上男人,身高也比不上,除了军功?一无是处,她为自己默哀了一会儿,随后轻声问道。
“不知道,走一步瞧一步吧。毕竟是无家之人,到哪里都是可以活下去的。”他似乎很喜欢笑,笑容从来没有消失过。
袁纥南皱眉瞧了他许久,他总觉得这人身份并不简单,绝对不可能只是个无业游民。
盖吴弯腰行了礼之后,便牵着马缓缓离开。
他离开了黑山,他并不急,甚至脚步还很是悠哉,他听见了饭馆里的吆喝声,也听见了路边某些小摊贩的喋喋不休。
他笑着对一旁给他抛着媚眼大胆的鲜卑姑娘点了点头,他出来得够久了,该回去了。
柔然的日子并不好过,自从跟着公主来这里之后,从来就没吃过什么蔬菜,更别说汤面。
可是公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位公主据说曾经可是宫里的女官,正经公主身边的大女官,这家室地位可算是崇高了,她有些羡慕。
海棠伸了个懒腰,她叹了口气,这几日公主总是皱着眉在毡房里踱步,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快发生一般。
公主自从嫁给了可汗吴提之后,除了新婚之夜吴提曾经来过这里,其他时候,可汗都去别的女人那里,虽然北魏民风比起汉族已经很是豪放了,但是因为和汉族融合之后,民风也温和许多,柔然民风比现如今的北魏显然豪放许多。
那些个夫人,日日跑来公主毡房前耀武扬威,明里暗里都在说公主是个生不出孩子的母鸡,公主殿下并没有表情,那一张脸在海棠的记忆里,似乎不曾出现别的表情,她一直就是这么一张脸,波澜不惊。
今日公主殿下突然想吃五彩面,她记得带过来的吃食里有一些食材,她正准备滤汁和面的时候,便瞧见许多柔然士兵径直冲进了公主殿下的卧房。
她恍惚之间似乎听见了公主殿下的尖叫声,她草草将手擦了擦便冲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她还没冲进去便被挡在了门口,她听见了铁链声,她急了,毕竟是个姑娘,力气根本比不过那些门口的男人,她急得挠了门口那蠕蠕的脸,三道血痕,清清楚楚。
“公主殿下?!”海棠瞧着那群野蛮蠕蠕将公主拖了出来,公主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她的手上,铐了粗重的铁链,他们拖着公主便走,公主身子轻小,最后跟不上,后头的那个蠕蠕直接踢了过去。
公主那瘦小的身躯猛地扑了下去,海棠甚至听见了铁链撞击声,但是公主还是颤颤巍巍爬了起来,海棠此时泪流满面。
“公主啊!”海棠跪了下去,嚎啕大哭,海棠也预感到了什么,柔然反水了。
和亲公主,难听点便是人质。
两国安好,身份高高在上,两国交战,便是第一个牺牲者。
柯娜的背挺直着,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瞧见了吴提的脸。
吴提的脸这几年变化很大,甚至开始蓄胡,络腮下巴开始就是褐色的胡须,一双眼睛比起几年前,更加阴冷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