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很高兴,她找到了平城最好的师傅,纯手工雕琢玉佩和长命锁,她想着,在她出嫁之前,给这孩子最好的。
林时七很像她,以前的她。
她很单纯,所以她也愿意去帮她争宠,如果她有了子嗣,和皇兄的恩宠,即使她走了也无人敢欺负她了。
她高高兴兴回宫之时,路上便听见有人在喊左昭仪薨了。
古者天子诸侯葬礼粗备,汉世又多变革。魏晋以下世有改变,大体同汉之制。
那些人窃窃私语着,说是现如今陛下正在招魂中,陛下亲自拿着她的上衣,登到了她的屋顶,向北呼喊着她的名字。
听说当时,那小皇子拓跋余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你们在说什么!再说一遍!”武威急急走到了他们面前,随手扯了一个人起来,她有些着急,声音大了些。
那人似乎是很不高兴,猛地将武威推到了地上:“你是谁啊,臭娘皮。”
武威并没有在意,她手撑着地爬了起来,又直直问道:“我问你们在说什么!”
而她身边的那位女官却是皱了眉,对皇室如此大不敬,敢伸手推公主,简直就是罪该万死:“大胆!见到公主还不下跪!”
武威瞧着眼前那群人慌慌张张跪了下去,嘴里还喊着听腻的祝福语,她急了,她又将那人拎了起来,这一次,她生气了,眼睛沉着,仿佛孕育着风暴:“我问你,在说什么?!”
“回禀公主殿下,左昭仪薨了……”
武威猛地一个趔趄,差些摔下去。
她转了个向,朝着皇宫飞奔而去,她并不相信林时七会死。
她走之时,林时七抱着拓跋余,笑得温柔,她还告诉她,她想让孩子好好活下去,不再陷入争斗,她说,她要陪孩子长大……
但是终究,她看见了她。
她穿着白衣,躺在了榻上,脸色惨白至极,她的头发宛若散开的丝绸,柔滑地垂到了地上,而她身上披着的,应当是皇兄从屋顶上扔下来的那件衣服。
如今看来招魂复魄已经完毕。
如今丧葬依然分成葬前之礼、葬礼、服丧之礼三个阶段,在每个阶段中的具体程序如沐浴、饭含、停尸、小敛大敛、下棺等亦与汉代基本相同。
林时七在大魏并没有亲人,最亲的要么是儿子拓跋余,要么是自己的丈夫拓跋焘。
原本这招魂,可以让侍女来做,可是拓跋焘却坚持自己亲自来,他说他想送她一程。
皇妃自戕,族人治罪。
但是这族人,却是治不了罪,柔然北魏和平的这几年,百姓都安居乐业,若是再次战火燃起,受苦的依旧是百姓。
武威跌坐了下去,手中长命锁滚落在地上,铃铛叮当响着,她死死抓住了门框,手指紧紧抠着,要不是女官惊叫,她还不知道几乎要流下血来,她回神抬起了头便瞧见了那些侍女准备给她擦洗。
她擦了擦眼泪,拾起了那块长命锁,她命人将一些外头的扫地宫人唤了过来,她站在了林时七殿外,她身上出现了从未出现的凌厉:“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给我一五一十答出来。”
“赫连皇后带着一个侍从?”武威听到这里其实就已经猜出来了大概。
赫连雪定是希望大魏与柔然结仇的,当然,打起来,两败俱伤,那才是她的目的。
所以,林时七的死,肯定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小黄门的真实身份,肯定不是宫中的小黄门,定是外头带来的,要么是她拿来威胁林时七的,要么就是她拿来刺激她的。
林时七自然不蠢,肯定知道自己死了两国会面临什么问题,所以,她的死就有问题了,不是自尽,便是他杀。
那么问题显而易见了,宫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她的手下,一个人何能悄无声息进来又出去?
很好,赫连雪。
武威笑了起来,望着这位皇后居所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眼神沉了下去。
“主人对你这次错误举动很失望。”一抹人影站在了阳光晒不到的角落,他似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他双臂交缠于胸前,似乎有些不满。
赫连雪满脸不以为然,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仔细瞧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似乎很满意:“宗爱,那是你的主人,不是我的。”
突然她房间里的拓跋余哭了起来,大约是醒了,饿了,哭声哽咽,宛若快断气一般,但是赫连雪并不在意,依旧摆弄着自己的脸。
林时七死了之后,那孩子就被陛下交给她抚养了,她表面上笑着应了,实际上恨不得这孩子早些死。
“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主动找我要求跟随主人的。”那人似乎是对赫连雪如此举动有些不满,那抹身影往前走了走,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那张脸白净妩媚,正是宗爱。
他从怀里抽出了一封信,甩给了她:“这是主人要你做的下一件事。”
赫连雪将信拆了开,信上字体端秀大气,只是上头写的字让赫连雪皱了眉:“要我养他?”
宗爱似乎很是懊恼,当初他将贺氏推下台阶,原想着这孩子没了是好事,却未曾想贺氏竟然如此不顾及自己身子又怀了一个,之后他又找过无数次机会给她下一些东西,就是使妇人难产的药,可这孩子却依旧活下来了,大约是母体吸收太多毒素,也就这么走了,这拓跋晃生命力可真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