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觉得她有些失策,不该接受鞭刑的,还不如直接砍头来得痛快些,她阿母的实在太疼了,她能想象到自己后背的模样,照这疼痛程度,大约是皮开肉绽了,日后有可能会留疤了,若是她能活下去,等到衣锦还乡那一天,阿母该会打她一顿了。
主要是这还是若干将军照顾他的情况下,要是照常打,只怕她早就嗝屁了,她紧紧抓着膝盖处的裤子布料,低下了头,死死盯着前面的地面,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汗水却是不听话地从鬓角流下来,整张脸惨白如鬼。
“将军你别打了!别打了!”袁纥南瞧着花木兰的一袭中衣从肩膀开始已经慢慢沁红,他是在花木兰前面,自然瞧不见背后,但是他也能猜到,花木兰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怎么撑得住这带刺的军鞭?
若干宥嘉皱着眉,他也瞧见了花木兰已经血肉糊成一团,着实惨烈,花木兰也不愧是一个将军,竟然一声也不吭,他的手抖了抖,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二哥,求你别打了!再打下去会死的,火长会死的!”若干宥连冲了上去,紧紧抓住了他二哥的手,眼睛有些红,里面似乎蕴含着一圈水雾,荡漾着就能落下来。
“将军!”独孤他们也上了来,若干宥嘉的身上一下子就挂了许多人,他举个手都有些困难。
他有些无奈,狠狠瞪了一眼若干宥连,随后那眼睛瞟了瞟不远处,倏然皱紧了眉,训斥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这是军令!都给我退下!别作死!”
几个人也挺知道眼色的,在军中混了这么久了,一个个都变成了人精,岂不会做戏?知道有人看着,自然要做戏做得惨些,几个人就这么跪了下去,齐齐惨声道:“将军!求你!”
观看的也有花木兰手下的兵,他们本就是干着急,但是瞧着那几个都尉都跪了下去,他们也颇有眼力见,也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随即更多的人跪下,扑通扑通宛若下饺子一般,右军那些兵瞧着这趋势,也一个个跪了下去,毕竟花木兰撑死也是右军的将军,总不能明晃晃让中军给欺负了去,显得右军没人。
“你们跪下来也没用,都给我退下!”若干宥嘉有些生气了,一鞭子就这么打在了他们面前,倒钩划过地面,激起尘土无数,“退下!”
“……”那几个人依旧挺着胸膛直直跪在那里,一丝一毫都没有动。
这或许就是兄弟吧,对他们来说,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就是战友,同帐而眠的就是兄弟,就是这么简洁直白。
“退下……”花木兰开了口,大约是因为疼痛,说话也轻得很,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瞧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
“火长!”
“听话,退下,不要让将军难做,五十军鞭,我受得了。”
“……是。”
今天的太阳颇为刺眼,虽然依旧是冬天的天气,但是似乎感受不到寒冷的朔风。
花木兰在第十四鞭的时候,低垂下了头,彻底昏死了过去。
“求求你,别打了,火长已经昏过去了!昏过去了!”花木兰隐隐约约能听见火伴哭喊声,究竟是谁,她确实是分不清了,她疼啊,她觉得上战场被砍都比这个来的痛快。
她似乎是听见了歌,这首歌她颇为熟悉: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欣域,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啊……这是游子歌……”她长叹一声,她莫不是死了?怎的现在就听见了阿娘的声音?她听说死的人应当是会回家的,她莫不是已经死了回家听见了阿母唱歌?
眼前是浓浓的白雾,阿娘声音很是缥渺,似乎下一刻就会听不见,引得她又往前追了几步。
“阿娘?”花木兰她便瞧见了阿娘瘦削的肩头,隐在那雾里,隐隐约约地,让花木兰刹那间泪流满面。
“阿娘……”她突然鼻子一酸,整张脸皱了起来,哭得宛若三四岁的丑孩子,嘴角下拉着,声音颤抖着,这两年来,她几乎忘记了和家里有关的一切事物,连亲人的脸,都开始模糊起来。
那瘦削的肩膀似乎是听见了花木兰在叫她,整个身子一怔,随后急急转身,似乎在原地找着什么,却似乎是瞧不见花木兰,只得不停撑着一旁的架子一边询问:“木兰?是木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