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这话一出,屋内的暗潮涌动瞬间找到了出口,我像是站在海边,突然一个大浪过来打得浑身湿透。
乐音瞬间如堕冰窖,面色同死人一般,脸上写满了绝望二字,“原来你一直接近我,便是为了这个,我好糊涂,我好糊涂,好糊涂!”口中反复念着好糊涂,终于忍不住惨叫起来。
林三终于微笑起来,“你不会天真到真以为我看上你了吧,我堂堂林家三公子怎么会低三下四地任你戏耍?这一切不过是为着莺莺。”
乐音依然惨叫不已,像是濒临死亡的野兽,我听着极为不忍,谁知林三却受用的很,带着笑意看了一会,听着乐音一声声叫到喉咙嘶哑,才道:“你这嗓子要是废了,更一无是处了。”
乐音停下,声音无力至极,“你林家家大业大,就算你不会功夫任意指使一人也足够捏死我了,何必劳神费力想出这法子?”
林三嘴边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没错,我不会功夫,但是我的事自会解决,虽然过程长了点,好在结果并不差。怎么样,从顶峰摔下来的滋味不错吧?是不是真想嫁作林家妇?”说完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乐音如同失了魂一般,既不反抗,也不辩白,只是呆呆地坐着,额角汗水湿了几缕头发。
林三继续道:“把那衣服穿上。”手中匕首不动声色地逼近乐音颈部。
乐音如木偶一般将衣服穿了起来,衣裳色彩极为艳丽,配着乐音苍白无表情的小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林三接着道:“唱首满江红吧!”
乐音目光空洞,依着他所言开口唱道:“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正是那日在慈善大会所唱的那支曲子。歌声依然空灵婉转,却少了一份神韵。
她接着唱道:“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而如今,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林三边听边打着拍子,听到这几句似是痴了,闭目静听。
我一见机会到了,拼命向乐音使着眼色,谁知她竟也似痴了,缓缓接着唱下去,像是触动心事,歌声掺了感情,越发动人。
成也此曲,败叶此曲。那日乐音站在台上,看着地下黑压压的观众,听着众人惊叹之声,心里欲望的野草也许就在那一刻疯长起来,终酿苦果。
突然想起了王尔德那个唯美的童话,夜莺与玫瑰,夜莺唱到最后一刻,流干最后一滴血,为的竟是一朵被人践踏的不值钱的玫瑰。所谓绝唱,大抵如此。
乐音眼光渐渐泛泪,口中气息渐乱,歌声却越发动人,歌声中隐隐带了些决绝之意。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那词一句句浮在心头,生了脚,跳跃,旋转。
一曲终了,余音渺渺,久久无人开口。
林三更是如醉如痴,神魂颠倒。
哎,这人倒挺有艺术气质的,不过我对文艺青年一向不感冒,什么没事割耳朵的,跟人决斗的,爱上自个儿作品的,境界太高,我理解不上去。
乐音终于开口,声音却像梦游一般,“我是杀了她,我现在什么都有,却比从前更不快活,每天都在惊恐中度过,不敢入睡,怕梦中洪莺莺找我索命,又怕一觉醒来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洗衣服,替人代唱。我比她差了什么?样貌?歌艺?为什么台上光鲜的是她,卑贱的是我?我站在台下,听着下面一片掌声,我就恨,那掌声本该是给我的才对!想着想着指甲就扣在掌心里——”
林三突然截住她话头,“乐音你可知道,一个对你无心的人对你的悲苦往事也是不感兴趣的,再怎样的理由也构不成你杀人的借口。”
乐音笑了一下,却比哭更难看,“你从始至终只有报仇这一个念头么?”
林三笑了,“你也是在声色场里打过滚的人,为何这般天真?”
乐音似是终于心死,“也罢,我欠你一条命,这便还你。”
林三道:“别急,一会自会给你个痛快,只是你说给我听,你当时是如何杀她的?”说到最后语气高亢,胸脯起伏,激动不已。
乐音声音里没有了一丝起伏,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日我下场心中有愧,便去客栈瞧她,谁知她一见我便大发脾气,骂我,撕扯我头发,伸手掐我脖子。我一时激愤,不知哪里生出气力,反手掐她脖子,直到她没了气息,心中一怕,伪装成她上吊自杀,慌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