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二号船舱内,袁莞师黑着脸,直到胡嬷嬷进来,才忽然喝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去请托梁晋,要改为现场斗绣?”
胡嬷嬷竟没有回避,迎上了两步,说道:“莞师息怒,是老身自作主张。”
袁莞师没想到对方承认得这般直接,怒气越发大了:“你这就回去,把更改给我撤了。”
胡嬷嬷道:“可要真如莞师所料,我们的成品献绣竟然输了,那莞师的一世令名还要不要?”
袁莞师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是我们自己轻敌,因此输了又有什么好埋怨?”
胡嬷嬷冷笑:“莞师不把自己的一世令名当回事,但广茂源的名声呢?莞师也不当回事了吗?”
袁莞师默了默,随即道:“凰浦是从茂源分出去的,你们为了对付这样一个新庄子而不惜临时更改赛程,将来传了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暗中笑话,打什么紧,自从庄主执掌广绣行以来,广茂源头上被泼的脏水还不够多么。只要最后还是广茂源赢了就行。”胡嬷嬷道:“可如果在斗绣上实打实地输了,那就没弯转了。”
袁莞师冷笑道:“罢了!反正我也不见得能赢那位蒙面绣娘。不过我与你说,明日斗绣,休得再出猫腻。”
“莞师放心,上了斗绣场,自然是堂堂正正一决胜负!”胡嬷嬷道:“不过莞师这边,却也不能放水。”
袁莞师冷哼一声:“你当我是你们吗?我袁惠妹一生,从不做这等肮脏事!”
林叔夜没有向霍绾儿开口,林添财那边也没有向黄谋开口,两人各自恼火,回到驻地后将消息跟众人说了,林添财大骂广茂源无耻,林小云也在旁边帮着骂娘,黎嫂、喜妹、李绣奴等也无不扼腕,林叔夜却忽然哈哈大笑。
众人忙问:“庄主,你笑什么啊?”
林叔夜笑道:“这是好事,好事啊!”
林添财惊道:“阿夜,你气糊涂了?”
林叔夜笑道:“其实刚才姑姑说我们献绣一定能赢,我心里也只信了八分,但广茂源竟然被我们逼得出阴谋诡计临场改赛制,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怕我们!堂堂广茂源、广东十大绣庄之首,竟然怕我们一个破落绣庄!哈哈!这才是我们实力的最好证明啊!”
众人愣了愣,随即各自暗爽起来。
没错啊,对方可是广茂源啊!是粤绣之翘楚,是当代大内首席绣师本庄!结果却不敢跟凰浦比成品绣!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事谁敢信?
林叔夜道:“所以大家不用懊恼什么,他们不敢斗成品绣,那我们就跟他们斗现场绣!斗成品绣我们都能赢了,还怕斗现场绣么?”
一直没说话的高眉娘这时也开口了,笑道:“没错,就该是这般志气。”
绣庄的两根定心骨同时发话,凰浦众人懊恼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满腔豪情。
林叔夜道:“大伙儿赶紧休息吧,养好精神,咱们明天斗一斗袁莞师!”
刚到岛上的时候,黎嫂听到袁莞师的名字就吓得腿软,但这时真要正面杠上了,凰浦众人非但无人胆怯,反而个个斗志昂扬——这几场刺绣斗下来,凰浦绣庄内部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洗练一新。
第二日一早,主评方果然便通知今日,天字组的决战改为现场斗绣,林叔夜也没作无谓的抗议,就去抽牌九。
出人意料的,黄谋和霍绾儿竟然都来看热闹。
那个盲荷官洗了牌,南海分坊的坊主和林叔夜各抽了一张,恰好凑成了一副杂九,一个评审唱道:“南海绣坊、红四点,凰浦绣庄,黑五点——杂九!”另一个评审查斗绣分类簿,唱道:“杂九,斗绣荔枝。”
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林添财愣了一下,随即跳脚骂道:“无耻!无耻!”指着那个盲荷官:“这个瞎子要是没有出千,老子把眼珠子挖给他!”
在场凡是刺绣行的,谁不晓得袁莞师的荔枝绣号称“十二年来天下第一”!茂源是大庄,凰浦是小庄,袁莞师功成名就,高眉娘寂寂无名,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斗荔枝绣,可就怨不得林添财大骂无耻了。
林叔夜往后望了望,见高眉娘点头,便道:“好,我们凰浦绣庄应战!”
这话一出,场上再次哗然!
黄谋哈哈大笑,竖起了拇指,赞道:“好!够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