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姚昱明说他身体不舒服,于是我一个人去了富饶街。这里果然有几个算命先生,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戴墨镜的,犹豫着问了一下,对方只在纸上画了一个地图,然后说:“就在刚才,那个女生又跑来问我关于黑细胞的事,但我现在不方便,就叫她先去这里等我了。”他把地图递给我,我一看,竟然是在郊外。
坐车直奔郊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杨兰,她都没有接。等下车跑了几步,我便看到了杨兰,她跌跌撞撞地进了一个小木屋。
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在小木屋窗前扫了两眼。这一看竟发现杨兰趴在地上,她回头看着自己的双脚。那双脚肿得老粗,一根根凸起的血管都变成了青黑色,皮肤上慢慢裂开数条伤口,又迅速愈合,愈合再裂开……就这样折磨着杨兰。我吃惊地愣在原地,扒开裤子和袖子,看到我的血管也凸出了很多,同样变了颜色。
我推门走了进去,扶起满脸血红的杨兰,她艰难地指了指前面的桌椅,让我扶她坐下。
“没想到我身上的黑细胞会扩散得这么快,好在我已经在那个阴阳师口中得知了治愈的方法。”杨兰把桌布扯下来,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一张桌子,而是被木头架空的一口棺材。
杨兰说:“这棺材里面就是那个鬼,平时白天休息的时候,那个鬼就爱躲在这里。你帮我把它抬出来,放到那边的炕上。”我照着杨兰的话做,把血肉模糊的鬼挪到了炕上,放在了正中间的位置。然后杨兰面无表情地躺在了这个鬼的左边,让我躺到鬼的右侧。
我奇怪地问:“这能行吗?”
杨兰点点头:“总得试一试。”然后她拿出一根针,分别在她的左手和我的右手掌心处扎了一个孔。躺下,牵起鬼的手,一瞬间,我便感到我的手竟然无法与鬼手分开了,就像是长在了一起。这时,我看杨兰坐了起来,目光闪烁,轻轻地说:“对不起,只有这样我才能活命。”
我愤怒地对她吼道:“你竟然骗我?!”杨兰叹着气,迅速跑了出去。
我感到呼吸有点儿困难,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掉这只鬼手。就在这时,那个鬼突然睁开了眼睛,对我笑着说:“好久不见,想不到你会被你最爱的人出卖吧?在生死面前这都不是事儿,你就老老实实等着跟我融为一体吧!”
我惊恐地看着鬼的身体慢慢地收缩,就像是正在枯竭,我感到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扎出来的针孔被撑得越来越大。那些从鬼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肉,正通过这个针孔往我的身体里钻着。
我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分裂再愈合,周而复始,痛得我满身是汗,而那个鬼已经缩成了皮包骨。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门响,转头看到那个阴阳师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他把一个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在慢慢恢复。
“我就知道,我早应该想到的。”阴阳师叹了口气,“要想让体内的黑细胞完全消失,根本就没有有效的办法。除非是那个鬼能自己收手,给鬼找一个好的肉身以供它使用,它就会消除那些细胞。只有这样,被染上黑细胞的人才可获救。前一阵子那女生来问我具体的方法,我就告诉了她,直到刚才你又来问,联想起来我才知道,那个女生是想要害你啊!”
真没想到,杨兰会对我下这么重的手,我担心地问:“那我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阴阳师摇了摇头:“刚才的药只能暂时克制住细胞不会扩散,而那个鬼也并没有被打败。你想要获救,还得求那个鬼能够放过你。或许你该问问,那个鬼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听得满身冷汗,刚才那个鬼都险些杀了我,我再去问它,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因为晚上去了坟地,所以回到寝室已经是午夜了。我累个半死,结果在坟地什么也没找到,那天见到鬼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平地,这让我心慌不已。
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对床的姚昱明从我回来就一直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忽然听到阵阵,我急忙打开灯,看姚昱明正缩在被子里发着抖。
“姚昱明,你怎么了?”我慌张地走过去,只见他的被单都被鲜血染得通红。我急忙拉开被子,见到了姚昱明不完整的身体:姚昱明的脑袋上全都是汗,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而他的脑袋下面却不是脖子,而是一条胳膊。胳膊奇怪地长在下巴上,正在向别处移动着。身体其余的部分也散落在一边,但相互间多多少少都连带着一点皮肉,虽说身体被祸害得如此恐怖,却不见有任何内脏掉落出来。我忍住想要吐的冲动,急忙把被子重新盖在了姚昱明的身上。
“你到底是怎么了?”看他恐怖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我甩在他身上的那滴血?可就算是他不小心染上了黑细胞,也不会变成这样啊?
“我、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姚昱明艰难地说道。
余下的时间里,我看到他的身体在被子下面蠕动着,似乎是在找位置,然后重新组合。十分钟后,姚昱明拉开被子,他的身体恢复成了原样。
姚昱明气喘吁吁地问我:“告、告诉我,你是怎么染上这细胞的?”
我傻傻地看着他,似乎还停留在他分裂开的身体上。他又问了一遍,我才回答是因为李宇超和杨兰才被染上的。姚昱明低头想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时而说“不可能吧”时而又说“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我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只见他自言自语过后,又穿上衣服,跑出了寝室。
“这么晚你上哪儿去?”
“去找杨兰!”
我听得愣住了,这么晚了他去找杨兰做什么?但转瞬一想,杨兰那么对我,是死是活现在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姚昱明一夜未归,说来奇怪,从他走了后,我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直到早上忽然听说了杨兰的死讯。一路上有很多人跟我一起往实验楼跑,到达之后,看姚昱明正骑在杨兰的身上,拿着刀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而他身下的杨兰早已被捅得血肉模糊。
“姚昱明,你疯啦!?”我吼一嗓子就被老师拉到了一边,此时楼下已经响起了警笛,可姚昱明依然像个傻子一样发呆。直到我又叫了一声,姚昱明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哭了出来,说:“我、我还是没有逃脱……”说完话,他便站起来走到了窗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这段日子我也没有白活,虽然又要回归故里。
我听得莫名其妙,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姚昱明就已经翻身跳下了楼。这里是七楼,跳下去必死无疑,然而等我们跑过去一看,竟没有看到姚昱明的尸体,他人呢?
关于姚昱明的事我越想越奇怪,回想起来,他好像是突然转到我们寝室的,平时也不见他去上课,只知道他家好像是在乡下。还有他跳楼之前说的奇怪的话,现在想来真是疑点重重。想得我脑袋直疼,只好再去求助那个阴阳师。
阴阳师听了我的话,运用五行八卦算了一下,忽然惊讶地张大了嘴。我急忙问怎么了,有没有查到姚昱明的下落?阴阳师摇了摇头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因为黑细胞的事我算过那个鬼,结果现在一算竟发现:姚昱明和那个鬼的命脉丝毫不差,就仿佛是同一个人。”
“不会吧?”
阴阳师想想说:“不如我们去他老家看看吧,你应该能找到地址吧?”
我答应下来,通过一上午的时间,在学生处翻箱倒柜总算知道了一点消息,于是当晚就买了去乡下的车票。
我和阴阳师按照地址一路跑到凤晓村,找过去,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遗像,照片上的人正是那个鬼。但这不该是姚昱明的家吗?我和阴阳师仔细一问,确定无疑:照片上的人就是姚昱明,这让我更加疑惑了。于是我在手机里翻出姚昱明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说这正是姚昱明青年时的样子。听到这里,我吃惊地靠在墙上:他们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是年轻时的样子,一个是中年时的样子?旁边的阴阳师忽然一声惊叹:“我早该想到的。快,跟我去他原来的坟墓看看。”
因为这里只是个封闭的小村子,还没有火葬一说,一直都保持着传统土葬,于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姚昱明的坟。挖坟,打开棺材,看到那个鬼和死去的姚昱明都躺在里面。只不过那鬼是一具尸骨,而姚昱明是一个软趴趴的肉体。
后来阴阳师跟我说,其实死后的姚昱明求生的欲望依旧很强,经过几年的阴气侵体,利用黑细胞的活跃性,慢慢从体内分离出另一个阴体,并还原成了生前最满意的样子存在世间。但是,一旦当本体被人唤醒,那么分离出来的这个阴体便会慢慢被细胞吞噬,融进本体当中。那天正是因为李宇超和杨兰的举动,才让本体的姚昱明苏醒过来。现在阴体姚昱明已经和本体完全融合了,阴阳师便把它们的尸骨烧为灰烬。
我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之前姚昱明意识到我被细胞感染,于是他想到可能是本体已经苏醒,所以才会去找杨兰证实。结果正如他所料,已死之人终究要回归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