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子听着有趣,嘿嘿一笑,也学着小孩子鼓掌唱跳:“泪汪汪,心凉凉。儿太穷,没爹娘。剩饭吃,馊水倒。猪食香,没人抢。泪纷纷,哭断肠。儿太穷,没银两。睡大街,草席凉。地方大,脚伸长……”
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歌谣,花童小儿唱得起劲肆意宣扬,期间贩夫走卒更是频繁路过不予置喙,倒是唱歌的疯子笑中流尽了眼泪。
大圣随波逐流流落异乡的街头,自己本就无能为力,谈何能力去渡厄启法拯救国家,心门紧紧挂上沉重的锁链,任凭风声鹤唳撕扯无形的帘幕也攻不破大圣升腾跌宕的城墙。
图画般精巧的方正格局跃然于连篇累册的书画,如同固若金汤的长城延亘万里烟土立足中原大地,大圣捍强誓死抵挡海难永无止境的滔天攻势。
任凭街头小儿鼓破腮帮,喊破喉咙,大圣仍旧雷打不动闭上眼睛睡他的觉,人懒得动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
早晨市集开市,人丁兴旺,大圣撇一根细枝子一个人在地上画圈圈,圈圈画画圈圈,大圣闷闷的发起了牢骚:“有糖吃的小孩不愁糖吃,没糖吃的小孩去要糖吃,别人家的小孩有糖吃,我嘛一个人没糖吃!”
一个彪形大汉隆重登场,脸被太阳光照得像冻干的柿饼,晒干得橘子皮。光圈中笼了一拢杂草,脑心收编一条细长的马鞭辫,膀大腰圆、络腮胡须,搭肩褐黄小背心的着装,胸前一撮旺盛的毛发。腰部横赘,腹肚隆腩,棉麻裤腿遮拦不住暴晒的斑点,卷起的裤脚下面踩踏的是八十老母载的布嚡子。
那汉子的橘皮脸晒得黑黢了,健壮的臂膀有些晒后脱皮,那贩子的吆喝声真大,沙皮心想着走过去看看,他慢慢悠悠去笼饼铺,岂知捏饼调馅的老头满脸褶子,一脸坑坑洼洼沟壑的密纹,糙糙的沙皮瞬间有些没胃口了,他是有些看菜下碟的。
“大白天见鬼,馍馍也没吃着!”沙皮尖薄花了两文钱出手买下两袋馍馍,白面馍馍用油纸包裹,馍馍刚咬了一口,一个馍馍皮掉在地上沾了灰。
沙皮做人蛮自私,目光奸如锥铁,他怕好事了别人。
好端端的老面馒头掉在地上浪费了可惜,沙皮不情愿吃它,亦不让地上的乞丐争食。他一个无影脚将雪白的蒸馍踢飞出去,他自己不想吃也不情愿让别人填饱肚子,沙皮生怕到手的馒饼吃不着让这帮人占了相宜。
乞丐们空腹已久,好不容易盼到吃的,乞丐堆里闪烁贪婪的目光,可一不留神蒸饼就这样飞了出去。到手的包头不翼而飞,乞丐们一哄而散,消失得干干净净,急迫寻找下一个饱腹的目标。
“谁啊,谁拿东西砸我?”命运使然,福从天降,飞来的毕罗砸中缩在墙角补眠的大圣,被馒头砸醒的大圣气得肝疼。他迅速揭开遮阳用的斗笠,张嘴冲着人群瞎囔囔,正气不打一处来。
“刚出锅的,还是热的!”大圣嘀嘀哆哆半晌,心腹郁气渐消。他兴味盎然地端详起灰头土脸的馍馍,心上一喜,复而侥幸说道。
天上掉馅饼掉下一个蛮头砸伤大圣的脸蛋,馒头骨碌骨碌滚落到身下的乌泥里,好在大圣脑子转得快反应灵活,他眼疾手快赶紧将碰灰的馒头拾?起来,两只手捧着馒头蹲去墙角根,张开狮子大口正准备咬上一口香喷喷的馒头片。
起初不以为意,现在一见着吃食肚子就饿得咕咕叫。吃不上饭的大圣捂着小腹睡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一觉醒来还能有热乎乎的白馒头吃,大圣心里高兴坏了。好几天没进食的腹部闹饥荒急需粮食填充,掌心这么小的一块馒头饼,大圣估计一口都能搞定,岂料抢馒头的人来了。
阿丽丽一路跟着馒头过来,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泼皮胆敢抢夺她的军粮,阿丽丽早饭没吃现下非常的生气,她蹲在大圣跟前戏谑地称:“你吃了我的馒头?”
“大姐,你哪位啊?”看到姑娘不怀好意,大圣鸡贼的把馒头藏进怀衣内侧,生怕乞婆抢了他圆润蓬松的馒头,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大圣两手一摊,耸耸肩,他无所谓地咧嘴笑,黄绀绀的大门牙笑得颠覆:“我没吃啊!”
“哦,你没吃?”阿丽丽别开生面,押切的嘴唇不屑地上扬,等她回过头来时,唇边带了三分冷笑。“我看你分明是吃了!”
大圣装得一脸纯洁,比圣母玛利亚还纯洁:“我没吃啊,是你吃了!”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阿丽丽都快不好意思说他了,恨不得直接上去甩手给他两巴掌。
阿丽丽委实不想看到大圣丑陋的嘴脸,她将脑门压得低低的,两根手指头戳进对方的鼻毛洞里。她呵斥道:“好啊,你吃了我的馒头还想抵赖?”
“我都说了我没吃,是你刚刚吃了,不信你问它啊?”大圣见她不信邪,嘴角努了努身旁对号入座的大黑狗。
旁边蹲了一条大黑狗,有半人高的个头,阿丽丽见男人有意戏弄自己,急得搓手顿足,太像一个太大的绿豆苍蝇。阿丽丽偏不信邪,她愤愤地砸了砸粉拳:“问什么问,它会说人话吗?”
牛头不对马嘴,阿丽丽的话说得不对头,恰逢大圣跳出来指正说明:“老兄,你汪两声给她看看?”
流浪的黑狗为了取悦大圣,果真照大圣的意思来办,她朝着女孩殷勤地吠了两声:“汪汪!”
“它真的有在叫哎!”阿丽丽心悦诚服,她没有见过如此听话的流浪犬,心中顿觉稀奇,随扭头去观察犬吠。黑狗“汪汪”多叫了几声,阿丽丽乐得心花怒放。
把人家姑娘忽悠了一顿后,大圣咂咂嘴道:“笨,真滴是笨!”
阿丽丽打个野的功夫,大圣一口气将馒头塞进口腔吞下肠道,他好的不学偏偏学猪八戒偷吃人参果,这不馒头囫囵吞枣地咽进胃肚,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到,差点把他自己给噎死了。
“馒头呢?”阿丽丽急了,馒头刚刚还在男人手中,一转头就不见了。她在大圣的手上搜来搜去,也找不到馒头的踪迹,于是火得一巴掌打在大圣的手掌心。
“疼!疼!疼!”大圣疼得立即收回被打的右手,同时又要顾忌卡在中间八丫的小馒头。
“说,我的馒头去哪儿了?”阿丽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像抓狂的小猫咪来回暴走。
“没有?”大圣口一张,手一摊,实话实说。
大圣打死不承认自己偷嘴,紫红的舌苔上方残留着一道白色的筋膜,大圣味同嚼蜡般的毁尸灭迹,如此一番操作下来揭发了大圣偷吃的事实证据。
“没有?”大圣铁悍销毁物证,阿丽丽气得干瞪眼,欲哭无泪。
“呃……,饱了!”大圣饱了,打了一串饱嗝。
“偷了我的馒头,还敢这样对我?”阿丽丽怄得翻白眼,重重地跺了跺脚。
“我看你呀,粗眉、龅牙、满脸的雀斑,头发不梳还打结,皮肤粗糙没护理,你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阎王爷来了都不收啊!”吃饱喝足,大圣像只四角蚵蚂蹲在角落里骂得起劲,打算把面前的这座瘟神给彻底轰走。
“……!”阿丽丽面目丑陋,她有自知之明,大圣说再多难听的话她也不理会,她坚决不与草民一般见识。
阿丽丽一忍再忍,大圣嗒嗒聒聒,阿丽丽忍无可忍,她一脚把大圣的屁股蹬扁了,竖起红酥手赏了他的龙脊一巴掌。
迎面走来一个举鸡腿像举风车一样的男人,团团脸的黑炭头,像冬天阿叔阿公捏的黑煤球,他走路外八字,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看起来是个带点霸气的乞棍。
“老大给你!”兰花豆,阿丽丽的小弟,一个成天做跟班的乞棍,他一出场就对阿丽丽表忠心。兰花豆将喷香的烤鸡腿优先分到他老大的手里面。
阿丽丽伸手接过小鸡腿,大口咬上鸡肉,连皮带肉撕扯好大一块肉。口里塞不下,食指将多余的鸡肉强行塞回嘴里,一口黄牙嚼动酱香味的肉汁吃得津津有味,阿丽丽是一脸的享受样。
“鸡腿可比馒头好吃啊!”大圣垂涎三尺,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大鸡腿打转。他咽了咽口水集中望向阿丽丽大口吃肉的样子,大圣馋气十足馋虫勾勾地跳大肠,他嘴馋肉香馋得直流口水。
“那东西是个好东西,很有营养的!”大圣蹲在地上观看女孩吃肉,他凝视香汁淋漓的鸡腿两眼发光,饿狼似的眼馋女孩鄙弃啃过的鸡棒骨。
大圣一辈子没开过荤,口里欿得都是甜的,涎都浠了出来。察觉到异样之后,他慌张提起袖子抹掉哈喇子,不让丑小鸭小觑了自己。
“喂!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丐帮啊,我可是丐帮的六袋长老,要是你加入丐帮工作,今后有我罩着你!”阿丽丽吸允沾有鸡汁的食指。
大圣的腹肚饥肠辘辘,全靠湿甜的空气垫胃:“我宁可死也不要加入丐帮!”大圣说什么也不会点头,他坚决不同意加入不合群的丐帮,因此一上来就婉拒了阿丽丽友好的提议。
“不要一开始就拒绝人家嘛,我可是丐帮的六袋长老,肩上有六个袋子喔,有好东西手底下的兄弟们会先孝敬我,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你放心我亏待不了你的!”阿丽丽豪气拍了拍胸脯保证。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任凭阿丽丽好话说尽,大圣就是甩头不依。
大圣留心女孩身上背的布袋子,她的肩头确实有六个大大的口粮袋,最终相信了她不是坑蒙拐骗的神仙赌棍。不过他还是非常有傲气地拒绝加入丐帮,因为他觉得当乞丐是件没面子的事,会让人家瞧不起的。他宁可饿死也不做讨饭过活的乞丐,所以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女孩的好意。
“要是我老爸知道,我这么没骨气的加入了丐帮,他死了都不会瞑目的!”为了老爸的期望,大圣始终不肯屈从阿丽丽的淫威胁迫。
“那好吧,那我们就先走喽!”大圣死鸭子嘴硬至死不愿屈服,阿丽丽也不好强求,她索性带领小弟兰花豆先行一步。
“烤鸡腿,好美味,人人都爱吃,给你吃你不吃,给他吃他不吃,乞丐穷得没饭吃!”
乌云过人头,人踪鬼步空乘乌青的黏土飘渺摆袖,阿丽丽漫步在密集的人流中,黑压压的鬼风一阵浑邪笼络,女孩吃着鸡腿哼着歌儿大步前行回丐帮老巢。
“做乞丐……疯了吧……这两个疯子!”大圣目送他们二人走后,将斗笠重新放回脸上睡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