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2 / 2)

夜色深深,外面的风雨正急。周蓬蒿哈哈一笑道,“和你这种小人合作,毋宁死。”

一个温柔细腻的声音从黑暗世界里传了出来:“那么和我呢?”随即,整个黑暗世界的灯光一下子被打开,不,应该是一种炸开。就是一种视觉上的爆破,突然而来的巨大白炽灯光让周蓬蒿的眼睛颇为吃力,映入他眼帘的是镶慢白色珍珠和紫色宝石的红色旗袍,那开叉直接开到了腰腹的位置,从隐秘的罅隙里露出雪白粉嫩不堪一握的细腿;再往上看去,是俩座突兀的山峰,性感的蛇腰扭动增加了它们的性感指数,在魔鬼身材的顶峰,那里伫立着一幅美丽到了极限的面庞,让人顿生“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的想法。这个美丽的女子由远及近,周蓬蒿大惊失色道:“小敏?”

此刻,周蓬蒿的眼睛适应了眼前的一切,除了这个谜一般的小敏。在心绪远未达到平衡的时候,周蓬蒿习惯性的左顾而言他,他故作悠闲地欣赏起灯火通明下犹如白昼一般的地窖。

小敏也微笑一下,她袅娜着步子,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肌肤雪般洁白,整个人显得柔弱无比,让人不禁生出呵护之感,用柔和的声音介绍其地窖里的建筑群:“蓬蒿,我问一个题外话,在你的意识里,有没有觉得地下世界只能是平房或是洞穴一般的结构,这种鳞次栉比的高层复式是不是让你顿生一种惊奇之感。”

他的心中也不禁暗赞,此电视台的一号美女之名的确得来不虚。

赵云敏的美目盯住他的面庞,忽然微微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周蓬蒿的心中又是一荡,他猛地一罙脖子,把眼神从她的方向给挪开,他是一个美学主义者,对于一切美的东西都有极高的兴致,此刻的他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而且是那种越看越呆,越呆越看。

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家伙眼露虔诚崇拜的光芒,很明显这是一个超级艺术家的杰作。整个地窖铺设简单,没有过度的渲染豪华,一个竖排结构统领全部的单间立在眼前,而所有的门窗则都是透明玻璃一般的结构,设计师用简洁明快的设计思路显然是为了凸显速度和效率。

那墙上的壁灯看上去平淡无奇,却巧妙地和空气加湿器浑然一体,这可不是一般的混搭,辅以铺陈在墙壁上的吸脂棉,竟然让地下的湿气都一点感应不出,在抽象和具体之间寻找平衡并不简单,还要增添实际的效能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周蓬蒿赞叹地摇了摇头。往下看去,镂空的地板设计首先是突出了地下世界的神秘和恐怖气氛。

这远远不是设计师的初衷,仔细看去,那黑白台阶一般的地板竟然将将好61块,那是标准钢琴键盘的数目,错落有致,黑白分明,艺术气息凸显无疑。原来先前感受到的那些神秘和恐惧竟然是他的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在设计中凸显大气和效率的大师有,显现雍容华贵,婉约若诗的也有,而如此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幽默感的大师实在是少之又少,说是凤毛麟角也无不可。

当灯火被点燃的时候那超级加湿器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并吐出氤氲的烟雾。

整个地底的世界竟是如此地道骨飘飘,宛如圣地一般。“这是一个设计界的超级高手。”白色的灯火和黄色的墙纸相互映显得雍容典雅,透过这一个个房间齐整得若一条刀切的直线,偏偏就拉出中间大厅犄角的这一块的设计风格,周蓬蒿甚至读出了一种宣泄的味道,那也是一个怀才不遇的高手吧。把自己的的寂寞升华到了建筑的世界,不管有没有人懂他,他坚持,他固执,当仁不让地把自己的理想和脆弱寄托在作品中。

只是不知道那建筑中的翘首以盼是在等待一个神交已久的朋友还是苦恋多年的爱侣?

周蓬蒿暗暗一惊,“这幽默而多情,莫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境界?”

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时候会开一扇窗户,每一个小小的世界需要一个或优雅或霸道地弹窗而入的天使,不需要赞美诗,不需要更多言语的试探,一个眼神的注目足矣,转念一想的周蓬蒿笑笑:没想到在这里还可以找到知己。

他想的是:要是能从这魔窟里出去,这个设计师倒是想见一见。

“艺术家都该是与众不同的,他们的心思应该和埋葬在地下世界的珍宝一般,平素不为人见识,也不待见人,只为读懂的人大开其门。”小敏珠光宝气的连衣裙在这以黄色为基调的大厅里显得无比地晃眼,她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姿,慢慢地向周蓬蒿走近,吹起如兰地道:“看到了么,这里最缺乏的是光线,却被我们的天才寥寥几笔给设计出来了,现在这阴暗无比的地窖,我们却拥有最广袤的视野,即便是入夜时分,我们也有最完善的采光,周蓬蒿,我问你,这算不算是逆天之作?”

“自然是的!”

周蓬蒿是赞同她的话语的,那个天才的设计师竟然在外侧的玻璃墙壁上装上了不起眼的太阳能芯片,那绿色的芯片被一种奇怪的白色锡箔纸保护着,远远看去,竟像是墙壁激凸了一块,任谁都会被这狡黠的设计师给骗过去。周蓬蒿左右左,右左右地看了两圈,还是不知道他们线路的索引在哪,从哪里接触外面的世界。

这现实版的“凿壁偷光”太他么的天才了!

极其抽象!

他看着面前的建筑,对其地窖世界的深度和广度再无追究的兴致,甚至这里关押着什么人也一瞬间失去了兴致。不管是谁,带有什么样的目的而来,在这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面前,都不再有亵渎和觊觎之心。此刻光线透亮的大厅里突然毫无前兆地起了一个曲子。整个音律基本都是噪音,像是突然间被卡了磁带断断续续的声响,又如有人在森林里反复用电锯锯木的声音,总之就是简单调调的重复没有激昂的起伏,没有情绪的高点,无由地让人产生一种烦躁的情绪,蒋平恼羞成怒地道:“停停...停,是哪个王八蛋放的这鸟曲。”

小敏闻言微蹙了一下眉头,那莺歌一般美好的声音再起:“蒋所,是我这个王八蛋放的曲子。”

这声音温润如水却又有些不怒而威。

“哦,对不起,夫人。”蒋平呼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扬起的手很恭敬地放了下来,那暴戾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柔和起来,这个死太监倒是本色出演,周蓬蒿甚至在他那白色多于黑色的眼瞳里找到了一丝恐惧。他么,这小敏就是这底下世界的主人?上天啊,你造就完美的同时是不是产生了嫉妒的感觉?然后你产生了要毁灭的情绪?一如你要砍去浑然天成的维纳斯的臂膀?他表情有些哀伤地看着身边的美女赵云敏。她看上去是如此地柔弱妩媚,那水汪汪的眼睛是如此多情,可是...就是这我见犹怜的她竟然是一个罪恶世界的女魔王?

那烦躁的音乐在持续着,不断地折磨着周蓬蒿浮躁的心灵。他那一刻心绪繁多,甚至想拱手求助,谁把她再带回天堂。

是装作出来的也好,这眼前的女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这一刻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自己慵懒地一笑,原本妩媚的眼睛一下子弯的如同月牙儿一般,古典与现代交融的灵韵也溢了出来,一切都刚刚好,是那种完美的结合。在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她轻露贝齿,小女人一般地问及:“蓬蒿,你学究天人,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曲子?”

“don'tstandsoclosetome。”周蓬蒿笑得有些抑郁,一字一顿地道:“警察乐队的经典名曲,诉说的是在一个阳光刺目的牙买加海岸,所有人都在这疯狂的摇滚中期待爱情天使的出现,通篇的烦躁音乐都是铺垫,只为结尾的那一句高潮。期待是主线,但是后来女主终于没有来,爱和灵魂却在梦想崩塌的一刻得以升华,关于人生,等待本身就是一首完整的歌。

“为完整而歌。”

只有这一句给你豁然开朗,拨开云雾始见日出的感觉,多听数遍突然觉得就这一句足矣,人生不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么:美或不美都坚持到最后的一刻。”

赵云敏用她那天真浪漫的表情牵扯着周蓬蒿的视线:“是的,所有的结果都在最后一刻才揭示,那些在过程里就忍不住揭开面纱和露出大腿的都不是最完美的结果。现在懂了么,蒋所长,这个世界很多声音到底是天籁还是噪音,不同评价的产生,其实取决于你的修养。”小敏的脸色一凛,目光如锯。蒋平吓得猛打了几个寒战,然后肃然垂手退至大厅入口处,宛如门童一般,再无半点言语。

周蓬蒿心里大叫一声:能把这个太监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真是快哉。他摸了摸透明的墙壁,开始切入主题。“刚才他们叫你夫人?你是这个地窖世界的什么人。”

“格格,顾名思义啊:夫人就是太太的意思。”小敏的眸子变得异常明亮,她笑得花枝乱颤地道:“在这么一个小城市,过三十的女人,不是夫人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蓬蒿,虽然你的才情让我心动不已,但是我不得不说我遗憾早生了数年。”

小敏是那种经典的美女,诗经里所言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几乎占了全套,再没有更合适的词汇形容她的美丽。那乌黑的长发将将过肩,以一种让人心生怜悯的弧度依靠在肩膀。由此穿越出的让人心醉的清香盈满四周;那纯粹的黑色也许是为了衬托她白皙的皮肤而存在,赵云敏的脸蛋仅仅是略施粉黛,皮肤看上去若羊脂一般光滑,最让周蓬蒿魂不守舍的还是那一双眸子,那是一双足以让你无条件沦陷的眸子。

赵云敏比赵敏多了一个云字,她既有赵敏的狡黠和统治力,同时又让周蓬蒿有置身云端不真实的感觉。周蓬蒿甚至心想:“上帝在研究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下了不少的功夫。”

赵云敏看着周蓬蒿惨淡的眼神,有些误会地说道:“蓬蒿,或许我应该给你一个希望。我的先生在三年前过世了,因为一场事故,具体情形就不细说了,我要告诉你的就这么多,绝不掺假。”

周蓬蒿的厉害之处就是在大家都认为他已经深入浅底无力翻身的时候,能够迅疾地触底反弹,而且比他之前的高度更为接近云端,他镇定无比地道:“感谢你的坦诚,不过你费尽周章地把我们带到这地窖,不会就为了和我诉说情感心路吧?”他看上去是个隐士,实际上内心里住着个强盗。蓬蒿本就是一种如此的植物,看不起眼,低调含蓄,从不嚣张,但是也有足够生存下去甚至抢夺周边花蕾生存空间的本钱。

赵云敏凄凄一笑,却没有一顶点的沮丧之感,仿佛早知道了结果一般:“看来我的美人计是失败了。蓬蒿,我赵云敏显然是高估了自己。格格,不过也没有关系。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会有合适的价码,用心去寻找就应该有所得。这地窖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也许你不用急着去了解,你可以先了解我是什么样一个人,有句俗话说得好:物像主人形。别人告诉你的都未必真实,自己用心感悟的一切才有画面,对吧?”

赵云敏看了看周蓬蒿,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角泛起一丝微笑。

周蓬蒿心中一凛:“她说物像主人形?这是在默认自己是地窖世界的主宰么?”

“别误会,我说的‘物’是纯粹针对的建筑。”赵云敏曼妙的身躯袅着烟步华丽转身,仅仅让周蓬蒿看到了一个背影,“你所谓的那个天才的设计师就是我。是的,我每一个灵光闪念都体现在这建筑群里,方才我看到了你的沉思和惊愕,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心动呢。”

“有,一直有,从未断裂过。”周蓬蒿的话让她扭动着的身形突然顿了一顿。

赵云敏的温润的声音突然有了一点声调上的提拔,“就为了你这个有字,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年轻的男女都喜欢这种情绪上的悸动吧。一些人与另外一些人,在这个世界的任意一角生活着,他们的群落并不连接,甚至连国土并不接壤。可是他们却是彼此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这边微微一动,那边就发出颤音,现实版的爱情不就是这么个蝴蝶效应么?因为感应到你的存在,这才感受到我存在的价值。

半晌之后,周蓬蒿的话脱口而出:“无他,你可以放了王研么?”他否决了心内魔鬼一般的冲动,他的神台保持了最后一丝的清明。

“王研?蓬蒿,这么说你看上了我的表妹?”赵云敏转过身来,美丽若斯的脸盘竟然有一丝微微的扭曲,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起来道:“你可以让我放了你,要我的身体,甚至让我把这地下世界拱手让给你都行,可你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最让女人最伤心的选项。”

周蓬蒿尽量让自己的语速平缓,以此来降低对王研造成伤害的可能:“其实,她是为救你而来,既然你平安无事,而且她原先也不在你们的计划范畴,于公于私,你理应放了她。”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理应,尤其是面对女人的时候,所有逻辑都是他妈的混蛋。”赵云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一胖墙壁上悬挂的皮鞭,“啪”地一舒展,给了远方呆立的蒋平一鞭子。“你说我这个混蛋说的是不是,蒋所长?”

蒋平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泽,噤若寒蝉地答道:“是,夫人所说极是。”

“是什么?”赵云敏手中的鞭子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夫人,你是一个混蛋。”

“啪!”气急的赵云敏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

“周蓬蒿,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了么?因为我整天要面对一群神奇的猪脑。你说的那个条件,恕我不能从命!”赵云敏凛烈的神色突然消弭了一般,无限温柔地看了周蓬蒿一眼,又袅着身子轻轻走远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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