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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忆未央 朕乃花爷 21982 字 2023-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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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找工作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春节假期过后我开始投简历,3月中旬就接连收到了两家公司的录用通知。或许是因为我终于有了一点点“工作经验”的缘故吧,这么一想,我喜悦的心情便被冲淡了许多。

对比之后,我选中了这家名叫“动感北方”的网站,职位是英语频道编辑。它其实是我们当地电视台的官方网站。选择它,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那个始终在我内心深处跃动不息的“媒体梦”,如今竟然真的被我逮到这么个机会,我怎么能放过!

今天是周五,一大早我给动感北方的人力资源部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接受了录用。对方很职业地表达了一下欢迎,语气中并没有半分欣喜之意。我们约定3月29日,也就是下周一早上9:3,我去公司报到。

闲在家里时因为工作没有着落而整天坐立不安,可当这一切真要结束时,我又陷入了深深的不舍——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休一次这样的长假呢,再辞一次职吗?

周遭静悄悄的,整个城市都进入了梦乡。我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到书桌上的手机,按亮了屏幕,突然亮起的光刺得我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我眯起眼,盯着通话记录最上面那个让我心跳加速的名字。

“这工作听起来不错啊!”周欣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翘了翘,心中涌起一股甜蜜。就在几分钟前,我刚刚结束和他的通话。其实早上我就想把找到新工作的消息告诉他,但我强迫自己等到这个时候才拨通他的电话——我想,这应该是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相对空闲的时候。

手机屏幕熄了,房间重又陷入黑暗中。我轻轻地把手机放回书桌上,翻了个身,思绪滑回腊月二十九,从宝洛辞职那天的夜晚。那天晚饭后,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向爸妈宣布我辞了职的时候,我妈的脸色“刷”地变得铁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斥责就如暴风雨般呼啸而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吓得我不知所措——这还是我妈吗?

我爸看着我妈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一只手挡着我妈,另一只手推着我,用眼神示意我回自己的房间去。隔着房门,我仍能听到我妈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任性”、“幼稚”、“三心二意”、“什么也不懂”等等字眼不时地穿透房门刺进我的耳朵里,其间还夹杂着我爸低声劝说我妈的声音。我没有开灯,就抱着膝盖,在一片黑暗中蜷缩着坐在床上,浑身发冷。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到了我的手背上,温热的。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已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多久。对面的居民楼只有零星几个窗户里还有灯光,在寒冷的冬夜里孤独地亮着;门外已经听不到爸妈的说话声,他们应该都睡下了。我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是“周欣”这个名字。他真的没有食言;而我明明一直在期盼着他的电话,此时却胆怯了:他会说些什么呢,也会像我妈那样斥责我吗?

我按下了“接听”键。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突然?”虽然直接,但周欣的话语中并没有责怪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这让我多少心安了一些。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说不清的情绪,它们一起涌上心头,我的眼泪像大坝决口一般怎么也抑制不住了。我把手机从耳边远远地拿开,压抑着发出了几声轻轻的抽泣。

当我终于重新可以说话的时候,我简单地向周欣叙述了一下辞职的经过,也包括我爸和我之前的那些推测,当然也就是我辞职的理由。不过我没有告诉他,我是把辞职信放在冯经理桌上不辞而别的。

周欣一言不发地等着我全部说完才开口,语调依然是柔和的:“我觉得……他们对你不错啊!”

“这个……呃,是的。”除了陈老师,我在心里说。他……这是在责备我吗?

“社会上的事不会样样按部就班,总会有打破常规的情况。事情……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想起冯经理上午对我发的那通莫名其妙的脾气。

周欣的语调更加和缓了:“要不要我去跟冯经理说说,让你回去?我可能没法直接跟他说,但我可以从侧面……”

“不,不用了。既然决定了就不后悔。”我很快地说。他能有这句话,我就很感激了。

周欣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他这一笑搞得我心里一慌,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那好吧,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告诉我。”周欣接着说,“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呢?”

“谢谢您。我……过完年先找工作吧。”我的心又被“找工作”这三个字刺了一下。我皱了皱眉。

“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呢,有想法吗?”

“这……”我舔了下嘴唇。老实说,工作了这小半年之后,我对自己的职业选择反倒迷茫了——外贸不是我想从事的行业,可真的就此放弃、重新选择吗?虽然爸爸说我还来得及从头开始,可也不能总是这么尝试来、尝试去的吧?我还是想当记者,但重新找工作,就一定能找到我想要的媒体工作吗?

我犹豫了一会,说:“起码……要找个好工作吧。”

周欣又笑了,不过跟刚才的笑不一样:“什么样的工作是‘好’工作呢?”没等我回答,他便接着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是别人认为的‘好’就是‘好’,要看这个工作对你来说是不是‘好’。如果不适合你,就算别人都觉得很好,也不能算‘好’,是不是?”

我眨眨眼,似懂非懂地听着他这一番绕口令似的话。

“但是首先要好好过年,对吗?”周欣话题一转,语气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

“那……那当然。您呢,明天也该放假了吧?”我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是啊,放假了。我现在就在回家的火车上呢。”

“黑河那么远,您干吗不坐飞机呀?”

“不是,我回洛阳,我自己家。”

啊!他自己家,他自己家!我怎么忘了这个?我的心一阵抽痛,舌头像被冻住了一样,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你该睡觉了吧?平时是不是早就睡了?真对不起,让你陪我聊到这么晚。”

“不,呃……没事,我平时睡得都很晚。还让您操心我的事,给您添麻烦了。”明明是他在陪我聊啊!我强迫自己的舌头动起来,但声音闷闷的,我的心情也是闷闷的。

“客气了。那你休息吧,找到新工作记得告诉我一声。晚安。”仿佛是怕把我从睡梦中吵醒一般,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了。

“一定。您也快休息吧,晚安。呃……路上小心。”

“我会的,多谢。”我能听出他的语调中含着笑意。顿了一秒钟,他又加上一句,“保持联系。”

我依然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却迟迟没有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哦,原来他也在等我先挂机。我想了想,轻轻按下了“挂断”键。

夜更深了,我的心脏反而跳得更加疯狂,连带着我全身的血液也像要沸腾了一样。“保持联系”——周欣说“保持联系”,这也就是说,这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联系?他不是跟我客套吧?不,不会,不然他干吗要给我打这个电话?说到底,他只是宝洛的客户,没有理由特意打电话来跟我客套,更何况,我已经跟宝洛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么说……这么说,他是真的想继续和我联系?那么他是……他是把我当朋友的吧?

所以,新工作敲定当天,我满脑子想的就是要告诉周欣。他似乎也对我这个新工作很感兴趣,询问了许多细节。

“那个设备……怎么样了?合同……合同签了吗?”满足完周欣的好奇心,我也抛出了我的好奇心。不知怎的,自从辞职之后,我反而更挂念宝洛了。

“嗯,签了,都签了,很顺利。李厂长他们已经开始张罗预付款的事了。”周欣低低的声音回答,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听到的那种优雅而又职业的语气。

“哦……那……那您是不是就不用再……”

“我吗?还有不少事情,我还得再跟一段时间。年后我去了你们公司两次。等设备运到工厂,我还要再去趟甘肃。”

我注意到周欣说的是“你们公司”。如果我还在宝洛,就又能见到他两次了。想到这里,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冯经理他们……还好吗?您……您见到陈老师了吧?”我犹豫着问道。我这么问,周欣会怎么想呢?

“陈老师?啊,就是坐在你对面那位吧?见到了,不过我没顾上跟她说话。冯经理他们都好。”大概是猜到了我想问什么,他马上又轻轻地加了一句,“冯经理他……很生气。”

“哦……”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其实春节假期之后我就一直惶恐不安,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冯经理看到桌上那封辞职信后的样子,我觉得他一定会打电话大骂我一顿。然而我并没有等来这个电话,反倒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接到了宋珺的电话。她并没有说什么,只一个劲地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言语中满含着震惊和不舍。我不得已撒了个谎,对她说我去了一家外企。她的语调转忧为喜,连连说:“哎呀,真不错,恭喜你啦!”从那以后,宝洛就再也没人跟我联系过了。

今天爸妈下班刚回到家,我就把工作定下来的事告诉了他们。可能是因为新工作听起来挺高级,我感觉他们精神一振,家里的气氛一下子活泛了起来。尤其是我妈,不住地问我:“你要去的这个什么什么,英语频道,播什么节目?电视上能看到吗?”“英语编辑是干什么的,翻译?你天天都要给他们翻译东西?”“要上夜班吗?周末休不休?节假日值班吗?”等等,等等,搞得我哭笑不得。我只好耐着性子给她解释,网站的“频道”跟电视的“频道”是两码事,只是借用了这么一个术语而已,在电视上是看不到的;至于说我具体会干些啥、晚上和节假日要不要值班什么的,这些只能等我上班以后才知道啊!

我爸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我妈和我的对话,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我甚至一度忽略了他的存在。快11:了,我妈心满意足地回房间睡下,我爸才轻轻地问我:“下周一去报到,是吗?”

我点了点头:“嗯,让我早上9:3过去。”

“记得提前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知道他们那中午饭怎么解决吗?”

“这个我没问。”

“哦,那第一天中午你就先自己找地方吃饭吧。要是能带饭,下周二开始你就带,外面卖的总归没有家里做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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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学历证、学位证了吗?‘专八’证书呢?身份证……好的,我去复印一下,你先把这个表格填了,给你笔。”

我忙不迭地把这一堆“证”递了过去。对面的女孩拿着它们出去了。听声音,这个帮我办理入职手续的女孩应该就是打电话通知我被录用的那个人。她一头短发染成了黄色,脸上化着过分成熟的妆。她自我介绍说姓田,“就叫我小田好了”。

动感北方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比我在宝洛的办公室小了不少,里面坐了两个人,两张办公桌都面向着办公室的门,一头靠墙,整齐地排成一列。里面的桌边坐着一个3来岁的女的,头上顶着一头蓬勃的卷发,鲜艳的口红很容易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那两片有点向上撅的薄嘴唇上。此刻她正聚精会神地敲着电脑,从我进来到现在都没抬起眼来瞅我一眼,看她这派头,估计应该是部门主任。

给我办手续的女孩回来了,坐回外面这张办公桌后面。

“填完表了?我看看……唔……行,你在这签个字,最下面这里……好,可以了。这个是你的劳动合同,一式两份。你的试用期是三个月,转正后签三年合同,试用期工资是正式工资的8%,具体金额在合同第二页。你看一下,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字……对,两份都要签,一会我盖完章会给你一份。注意薪资保密,也不要打听别人的工资。你的档案放在哪里?咱们公司委托人才市场管理员工档案,你要是想把档案转到公司账户上,我就给你开个提档函,你去把档案提出来交给我就行了。咱们公司按照《劳动法》的规定给员工上‘五险一金’,回头我一起给你办了。”小田熟练而又职业地履行着她的职责。

我听得直发晕,脑子险些跟不上小田的语速。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我却是第一次知道入职手续是怎么办的。

小田把合同、盖好章的提档函连同我的“证”们一起交给我,便起身带我去见章总编。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向我介绍,章总编负责整个编辑部,网站内容方面的事都归他管。说着,我们来到公司角落里的一间办公室门前。门开着,里面坐着一男一女,都盯着电脑屏幕。小田敲了敲门,两个人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进来吧。”那位男士说。

小田转回头对我说:“这位就是章总编,你进去吧。”我向她道了谢,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小田随即离开了,顺手关上了门。

章总编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我赶忙坐下。眼前这位章总编五官端正,平头理得整整齐齐,从我进门到现在一直微笑着。

“许维珊,是吧?欢迎你加入咱们公司啊!”我刚坐下,章总编就热情地说,“你来复试的时候,本来我应该跟你聊聊的,不巧我临时有事出去了,就请汪彬老师代劳了。汪老师是咱们的副总编。”他一边说,一边望向坐在他侧面的那位女士。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位胖胖的女士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认出她来了,是的,面试时我和她聊得挺投机,参加过那么多次面试,这还是头一遭,我最终选择了动感北方可能也有这个原因。我赶紧站起来向她致意,她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章总编接着说:“汪老师对你的印象特别好,我也看了你笔试的卷子,你的成绩在几位候选人里是第一名,中英文都很过硬。最后两道论述题很有想法,用词什么的也很专业啊,你以前是不是干过媒体?”我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我的简历和笔试试卷。我不好意思但也有些骄傲地冲他笑了笑:“我上大学的时候在校报社当过记者、编辑。”

“哦?那太好了。言归正传,我跟你说一下你的工作内容吧。”章总编的表情和声音都变得严肃起来,但依然很亲切,“你们英语频道是咱们网站新开设的一个频道,现在算上你一共有三个人。技术部的同事已经搭建好了框架,眼下需要你们做的就是把固定栏目里填上内容。我已经把一些资料交给你们主管了,英文的,你们校对一下就可以,中文的麻烦一点,需要你们翻译成英文。你们三个具体怎么分工,听你们主管的安排吧。公司要求英语频道‘五一’之前上线,留给你们的时间真的是不宽裕。频道上线以后呢,你们的工作是每天更新新闻,不定期地往固定栏目里增加新内容、做做专题什么的。也会有采访任务,不过一开始可能不会太多。另外,英语频道暂时不需要上夜班,周末不用值班,目前也没有浏览量的要求,还不错吧?”

章总编语速很快,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奋力地理解着他说的每一个字。这时我听到他说:“好了,大致情况就是这些。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我咽了口唾沫。说真的,我对他刚才说的那些似懂非懂,但我也不敢提问,要是问出什么外行的问题,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那我就完蛋了!于是我答道:“目前没有,谢谢您。”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遇到什么问题,我再向您和同事们请教。”

“那好,随时欢迎。”章总编笑着点点头,“走,我带你去你们频道那里。”

我跟着章总编出了总编办公室。这座办公楼的十层全部被我们公司占据,楼梯间将整个公司分隔成两个部分。出了电梯往左拐是编辑部、设计部和总编辑办公室,其他部门以及王仪总裁的办公室和大小两个会议室则在右边那个区域。员工大多在格子间里办公,不过动感北方的格子间并不是每人一个格子那样的,而是几张办公桌围成一个空间,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小办公区,这就是一个频道或一个部门的地盘,与其他小办公区之间有半人高的隔板隔开,每个小办公区入口的醒目位置都挂着这个频道或部门的名字。英语频道和新闻频道位于编辑部的最外侧,也就是说,一进入编辑部,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两个频道。

英语频道的办公区里坐着一男一女,看样子都和我年纪相仿。看到我们走过来,他俩停下手里的事情,站起身。

“小许,来认识一下。这是姚瑛,频道主管。”章总编指着那个女孩说,然后又指了指那个男孩,“这是郑皓文,编辑。小姚、小郑,这是你们频道新来的编辑许维珊。”我赶紧随着章总编的介绍伸出手去和他俩握了握。他俩都没有说话,表情有些木然。“小姚,就让小许坐在你旁边吧?我刚才跟她大概说了说你们频道的情况,具体工作你来给她安排。”章总编交代完,向我点点头就走了,姚瑛和郑皓文也各自归座,继续对着电脑忙碌。

我脱掉外套,学着别人的样子把它搭在章总编指给我的椅子靠背上,然后轻轻坐下来,与姚瑛并排。我快速地扫了一眼我们这个办公区:我的右手边与我的桌子呈直角、面对着编辑部入口的,是一张空办公桌;郑皓文背对我和姚瑛,和他左边的一张空桌子“据守”着英语频道办公区的另一端,那张空桌子上堆放着文件、词典等杂物。英语频道的空间挺宽绰。

我和姚瑛的对面就是新闻频道,他们那个空间里坐着三男两女,看来新闻频道是个大频道。姚瑛左边的区域属于体育频道,再往里都是什么频道,我就看不到了。每个人的办公桌上只有一台电脑、一部电话和零星的个人物品,显得空空荡荡。

偌大的办公区里寂静无声,大家看起来都很忙碌,只有我无所事事。不过我的无所事事并没有持续多久。还没等我打量完编辑部的全貌,姚瑛就转过身来对我说,一会技术部的同事会来给我装电脑,“这些资料你先看看……这几份是需要翻译成英文上传的,不用全部翻译,只翻我做了标记的部分,你看,就是这样的标记……等你的电脑装好了你就可以开工了。我和皓文也在整理资料。公司要求英语频道4月3号上线,我想咱们尽量在4月28号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吧,万一有什么事也来得及处理。等你有了电脑,我再告诉你发布系统怎么用。皓文旁边的桌子上有工具书,需要的话可以去查。”说着,姚瑛把厚厚的一摞资料递给我,就又陷回她自己的工作中了。

我翻开了那摞资料。除了一份本市地理和人文情况介绍外,余下的全是什么经济概况啊、政策规定啊之类的东西,看得我有点头大。

不过当我有了电脑,开始工作时,工作比我想象的上手快。这倒也不奇怪,到底是跟我的专业有关。我根据4月28日这个截止日期大致估算了一下工作进度,不轻松,却也不是特别紧张。单纯的翻译工作虽然有些枯燥,不过我每天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干多少,遇到问题时也有人可以求教。在这样一个全新的工作领域,我感到了久违的踏实。

姚瑛和郑皓文都不怎么爱说话,除了工作方面的事情以外,我们之间几乎就没有什么交流了。我最先混熟的,反倒是对面新闻频道的同事。坐在我正对面和我隔着一道隔板的男孩叫王晖,个子不高,性格爽朗,我入职当天,他就过来跟我打招呼,他也是他们频道第一个跟我说话的。坐在他右手边也就是姚瑛对面的,是新闻频道的主管刘彦俊,虽然也爱说说笑笑的,但说不清为什么,他总是给我一种很有城府的感觉。他俩身后,背对他俩坐着的是耿健、赵贺薇和黎呐。耿健和赵贺薇和我同岁,脾气跟我挺对路,所以我们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总之,新闻频道的同事都很好相处——除了黎呐。入职那天,王晖带我去他们频道的时候,别人都热情地站起来和我打招呼,只有黎呐,她只是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向上挑了挑,似乎是勉为其难地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压根也没挤出来。我对这个倒并不怎么在意,我在意的是……她看我的眼神。那冷冰冰的眼神里带着一股高傲和不屑,甚至还有些许敌意,只那一眼,就看得我浑身不舒服。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啊?我突然打了个寒颤:这不就是陈老师看我的眼神吗?我忍不住偷偷地多瞅了黎呐几眼:看外表,她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气质却老成得多。她眉目端正,要是表情和善些,倒还是挺可爱的一张脸;她身上的衣服简单、朴素,整个人都很干净。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大会议室旁边有一个小饭厅,里面除了餐桌和餐椅外,还有一台电冰箱和两个微波炉,是方便带饭的员工的。公司一共11多人,但带饭解决午餐的同事也就那么十几个,我和王晖、黎呐便是其中之一。午饭的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各种天南海北的新鲜事,全是佐餐的好“菜”,可比王姨他们聊的话题有意思多了。但黎呐从不跟我们坐在一起吃饭,事实上,她总是在大家快吃完的时候才进来,来了也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独自用餐。她当别人是空气,别人也当她是空气。可不,就她那张沉得像灌了铅似的脸,谁爱看?

午饭后王晖会和几个男同事打一会联机游戏,他告诉我,他们最常玩的是《半条命》,也就是传说中的cs。我平时不怎么玩电脑游戏,也就是从他那里才得知这是一款非常经典的联机游戏。而我则一般会下楼去散散步,这是在宝洛养成的习惯,赶上天气不好没法出去时,我也会去看王晖他们打cs。

汪彬副总编对我的好印象似乎从面试时一直延续了下来,每次见到我时,总是很开心地跟我打招呼。偶尔,午休时她会把我叫进总编辑办公室,让我陪她聊会天,还把她女儿的照片拿给我看。

无论是工作、同事还是氛围,动感北方和宝洛都太不一样了。我喜欢这里,除了……没有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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