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出破屋,向着前面看去。只见无数的难民从河边各处的断壁残垣中、芦苇荡中、发疯一般地向岸边涌去。
淮河岸边,许多难民跪在泥水中,不停地磕着头,仿佛遇见了救星一般。
天空依然阴霾密布,江面上一层轻雾。若隐若现之中,几片高大的油帆映入陈平的眼帘。尽管距离尚远,陈平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旗子上面斗大的“王”字和“宋”字。
“是忠义军来了! 是王相公的队伍来了!”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充满了整个原野,淮水岸边,无数的宋人百姓一起,哭喊着跪在地上。而在距离岸边的不远处,正有漫山遍野的难民拖家携口,向岸边挣扎着奔去。
陈平夹在难民人群中,踉踉跄跄,疯狂向前,丝毫不惧寒冷。他按耐住心头的激动,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大踏步向船只的地方而去。
“赶紧派士卒维持秩序,准备熬粥,接济百姓。”
李宝从一艘大船上下来,脚踩上岸边湿硬的土地,看着两岸无数衣衫褴褛、哭喊一片的百姓奔涌而来,不禁睁大了眼睛。
老天爷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
这些人头发蓬乱如野草,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很多人大冷天的还穿着单衣,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岸边的残垣断壁里面,经受了怎样的苦难?
此番他奉命南下,旨在打通海路,迎接黄师舜从福建沿海送来的海船,占领一处港口,打造海军。
不用说,他也知道,王松要的是淮海出海口,以及流求这个南下北上的根据地。
据说琉球群岛长达上千里,岛上有大量的硫磺,王松还画出了其中的几处地方。
虽然手中有草图,李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无论是流求,还是几千里长的琉球海岛,要想找到硫磺的产地,殊非易事。
王松授予了他诸海沿岸制置使一职,外兼流求刺史,让他处置一切与海域有关的战事。
流求刺史,承北望南。王松如此看重,必然是要对江南,甚至是海外用兵。
一路过来,沿运河而下,忠义军的战船凭借着船坚炮利,顺便扫荡了河面上伪齐的几十艘水师战船,一举平定了淮水以北的内陆河面。
只要沿着涟水军东进,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入海,或北上海州、密州,或南下扬州、明州,适应海军的海港足足有五六个之多。
南下占据流求,形成一处海军基地,北上的话,也不会和大宋朝廷发生任何冲突,海州和胶西湾,都是海军驻扎的优良港湾。
南下则可以控制楚州、泰州、通州的淮盐,完完全全解决忠义军的饷银问题。
岸边的士卒正在岸边忙着搭锅造饭,无数的难民围在一旁,或坐或躺或站,却是规规矩矩,谁也不敢上前滋扰喧哗。
任是谁都看得出,这些家伙喊的让人心热,可是军纪森严,透着那么一股杀气。
怪不得忠义军杀贼无数,光一看这军容,就知道名不虚传。
“吃完饭,把这些百姓都向京畿周围、或是河北、河东运送,免得丢了性命!”
将士们都是义愤填膺,摇头叹息。两淮之地两年三熟,甚至一年两熟,百姓历来安居乐业,不愁吃穿。
谁知金人一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地方盗匪横生,直若人间地狱。
“谁出过海,出过海的可以马上上船,加入忠义军水师!”
李壮大声呐喊,难民里走出来一片,密密麻麻。
“将军,小人出过海!”
“小人出过,去过高丽!”
长在海边的汉子,许多人都是海上能手,水手、纲首比比皆是。
陈平经常架船出海,自然是不居人后。
“兄弟们,你们都是心甘情愿对抗金人吗?”
看到岸边一群衣衫褴褛、面色各异的难民们,李宝沉声问道。
“只要能跟着忠义军杀金人,为死去的家人报仇,小人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小人愿意,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李宝点点头道:“我可以收下你们。不过军令如山,一旦到了军中,就要接受军规军法,否则就要严惩!”
众人一起稽首道:“多谢将军!”
李宝点了点头。留下江船带领一部将士占据楚州,驻守涟水军,修筑河堤,建船坞船厂,其他的战船则是继续南下,等到了流求,这些新募的百姓,还得好好地训练一下。
突然,岸边的百姓人群中响起了婴儿的哭啼声。有百姓在人群中大声叫喊,对周围人连连作揖,显然欣喜之极。
陈平心中一颤,向旁人谢礼的是村里的陈员外一家,看来陈员外有了孙儿。那个婴儿应该是他三代单传的孙儿,想不到在此风雨飘摇的时节,却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