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抬头去直直对上面前人的视线,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来:“故人已过身多年,此画乃是留给我为数不多的遗物。”
她的尾音有些发颤,遗物二字她此前从未说过,仿佛每说出口一次,便是在明明白白提醒她,她的阿垣已经死了。
裴涿邂自然看出了她情绪的起伏,眉心稍动了动,唇角微张却是不知能说些什么。
他似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要浮现出来,平静的心湖被掀起波澜,最后搅动得池水翻涌,但还是最终归于平息。
因为苏容妘面上的那些遗憾与背痛一闪而过,已对着他扬起笑来:“今日宣穆得了头筹,也是多亏了有裴大人给了他入学堂的机会,我倒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为好。”
她回身,透着窗子去看屋中正收拾那太史纸的宣穆,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从前我一直觉得宣穆的心思要比寻常孩子重一些,虽是沉稳听话,但却少了那份纯真,可如今看来,许是因为跟着我,他没有相同年岁的人能多说几句话,亦没有朋友才会如此。”
她叹息道:“如今他身边有了能多说上些话的人,瞧着可是比之前欢脱许多。”
一直以来宣穆都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宣穆都事她更是没人能说一说,她也是第一次做娘亲,不知如何才能将一个孩子教养好,有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却连个能商量的人也没有。
裴涿邂能看重宣穆,竟也是叫她心中多了些底气,也有了一个愿意听些宣穆之事的人。
“嗯。”
裴涿邂低低应了一声,略微低沉的声音却是叫苏容妘心绪平复了许多。
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宣穆很好,你并没有给他教歪。”
话出口,他觉得似变了些味道,便又填了一句:“朋友在精不在多,宣穆心中有自己的思量,不必影响他,叫他自己做决断便好,开心亦或者寡言,亦都是他的选择。”
他这话倒是有了几分安慰她的意思,苏容妘回眸对着他勾了勾唇角:“多谢大人宽慰。”
因着病已经好全了,她面上再次有了血色,彼时露出了裴涿邂此前未曾见过的笑,温柔中又透着些甜意,是寻常姑娘身上没有的感觉。
似是一个年轻娘亲独有的温柔,又似有年轻妇人独有的风韵。
叫他十分不合时宜的……着迷。
“苏姐姐——”
月洞门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将裴涿邂从微微出神之中拉了出来,下意识回眸,却瞧见女子怔愣又羞赧的模样。
是当初裴沉菱非要纳进府中的妾室。
他反应一瞬才想起来此人是谁,眉心不由得微蹙:“她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