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戒和尚难得郑重起来。

不动掌教胡须直垂在腰间，敞开的袈裟裸露出褶皱的皮肤来，像是从坟茔中爬出的尸体，叫人不寒而栗。

不动不动，百年不动佛法，动辄天下惊。

"自从千年前那场变故之后，我佛门自知有愧，再不接受任何凡俗之人的供奉，即便庙宇破败，也不曾再开香火。虽然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承泽大陆，却终究是做错了事情。”

不戒和尚道：“我佛门向来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当初先祖们愿意承担这种罪孽，是他们的崇高信念。换做是我们，想来也会如此。无论外界如何看我佛门，这种愿意牺牲自己的理念，始终贯穿真个修行生涯。”

“行端坐正，是生而为人的基础准则，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杀人，而且是数百名婴孩，这些都是我佛门不可洗刷的罪孽。后世的我们，也不能为他们立祠供牌，唉，想想都是一种悲哀啊。”

“先祖们的牺牲，也让我想到了无生剑神，当年北域有外灵入侵，根本无从查探。如果没有无生剑神的尽数诛杀，只怕承泽大陆真的会被吞噬。但是，明面上，我佛门还是要对他出手。守护承泽的目的是好的，但无辜之人因他惨死也是真的。”

不动掌教叹息一声，“我佛门坚守这个秘密已经很久了，不能因为李庭君被传扬出去。也不能断绝后续力量的补充，否则，域外之灵，必将侵入承泽大陆。”

不戒和尚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师兄，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忌讳的呢？”

“唉！师弟总觉得，在儒道释三宗各自镇压虚空裂隙之后，就发生了仙剑坠落的变故。师弟想，这其中必然有联系。”

“所以呢？”

“所以，如果李庭君真的可以打开登仙道，解开仙剑之秘，也许，他也能杜绝我们三宗背后的虚空裂隙，让承泽大陆再度稳定下来。”

不动掌教思虑一阵，“我佛门可以倾力培养他的剑道修为，但是我很难确定，他究竟有没有这样济世的理念。如果他只是想要成仙证道，我怕佛门的付出，将成流水。”

不戒道：“那么，在传授他达摩剑意之前，设下一些考验吧。如果他能通过，再教习不迟。”

“你已有腹案，施行便是。”

“师兄已经百年不问门中事务，也不曾离开这蒲团，究竟是在等什么？”

“等一个我入世的机会。百年之前，我已经经历过人世的种种，再一次入局，便是生死。门中事务有你和几位师弟，足够了。后辈弟子，如玄尼、玄离、玄彻等，也可成大器，未来可以接管佛门。”

不戒顿时心生悲戚，“师兄的打算，是这一世，你来承担血腥罪孽吗？”

不动没有回答不戒，但是合起的眼睑说明了一切。

最是清心寡欲的佛门，却沾满了最血腥的屠戮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