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一支兰花(1 / 2)

乔翎衣服都没换, 就被人领到了京兆狱。

负责看守的狱头一看她身上衣着,就知道不是寻常犯人,再看领着她来的人居然是京兆尹太叔洪, 赶忙正了神色:“大人!”

太叔洪这会儿也头疼呢——想他在神都多年,什么人物没见过?

可到了今天,也得一笔一划的在心里那本记账册立加上爆瓜狂战士、越国公夫人乔翎的大名!

更何况两家还有亲戚呢,以后免不了有所来往……

太叔洪按捺住叹一口气的冲动, 告诉狱头:“这位是越国公夫人。”

狱头着实吃了一惊,回神之后, 赶忙躬身行礼:“见过夫人!”

又奇道:“大喜之日, 夫人怎么往此处来了?”

太叔洪没说话。

乔翎开朗的笑:“哈哈,犯了点事, 来蹲两天!”

狱头:“……”

狱头欲言又止,看向太叔洪。

太叔洪不胜头疼的告诉他:“越国公夫人犯了点事, 按律拘禁三天, 帮她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吧,有事多照应几分。”

狱头满口应下:“是, 小人明白的。”

太叔洪安顿好了,这才转眼看乔翎:“越国公夫人, 那我这就走了?”

乔翎彬彬有礼道:“姨夫慢走。”

太叔洪默了一下,心说在厅堂里砸瓜的时候你要有这么客气, 那该多好。

再度暗叹口气, 朝她摆摆手, 走了。

狱头领着乔翎往里边去。

监狱这地方, 人情世故比外边只多不少,做久了狱卒的人,更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 对什么人该有什么样的态度。

那种确凿无误要死透了的,可以使劲儿敲一笔油水,那种似是而非事情的,态度上就要稍稍客气几分。

而对于乔翎这种只待三天,出去之后还是正一品诰命夫人的,最好是供起来。

尤其这还是京兆尹的亲戚……

狱头亲自领着她往监狱里边走:“那边僻静,有什么需要的,夫人只管吩咐……”

……

越国公府,时过半夜。

客人们陆陆续续都走了,仆从们将杯盘狼藉都收拾了出去,只留下越国公府自家人聚在一处,面面相觑。

姜二夫人:“哎。”

广德侯夫人:“哎。”

姜裕:“哎。”

大婚之日,新婚之喜,新郎在卧病,新妇在坐牢……

这样的婚礼,不敢说是后无来者,起码也是前无古人了。

几个人无言的坐了会儿,姜二夫人问姜裕:“你母亲呢?”

姜裕小声说:“嫂嫂那边的亲戚还没走,我娘敬酒去了。”

姜二夫人这一日先是忙昏了头,继而是惊呆了脑袋,这会儿听姜裕提起,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这原也是应有之份。”

再想起来今日小姜氏欲言又止的那句话,又觉忧虑,示意姜裕去外边盯着侍从们扫尾,自己则低声问广德侯夫人:“今日三妹妹……李夫人说的那话,可别叫你们夫妻俩生了嫌隙。”

广德侯夫人淡淡道:“嫂嫂只管放心,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姜二夫人见她自若,点点头,没再提及。

梁氏夫人为人骄纵,但还是很讲义气的,尤其在乔翎跟太叔洪一处离开之后,姜裕终于有了空暇与母亲私语——她这才知道,原来最开始撞上小姜氏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倘若不是乔翎跟她的表兄反应的快,这会儿还不定被攀扯成什么样呢!

婆媳俩既有先前的交情,又有今日的渊源,大喜之日,当然也该去见一见亲家的。

陪房在她过去的时候,就给打了预防针,是以当梁氏夫人见到诸多形容各异的女方来客时候,便也不觉得十分诧异了。

她举杯敬了众人,仪礼周到。

坐在上首的一个老妇人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手撑着脸,朝她点点头:“阿翎的婆婆,人还不错。”

又问:“怎么不见阿翎人?”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少见的觉得窘迫,笑了两声:“哈哈,遇上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梁氏夫人只得说:“跟人生了点口角,被拘留了。”

继而便见诸多宾客齐齐笑了起来。

梁氏夫人心觉奇怪: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这时候陪房也还觉得奇怪呢——先前那头戴帷帽,将自己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的女郎,这会儿怎么还是戴着帷帽?

这形容来吃饭,真的方便吗?

梁氏夫人虽觉得这群人古怪,但想着自己儿媳妇素日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倒又觉得这事儿不算离奇了,留下说了会儿话,尽了礼节,才与陪房和侍从们一处离去。

她走之后,那老妇人扭头问那落第老书生模样的男子:“是不是有点太为难孩子了?好歹也是成婚的日子呢,居然给关进牢里去了,这也太可怜了一点——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劫狱吧?”

年轻人都开始起哄:“好哎,劫狱,劫狱!”

那老书生失笑道:“哪儿能这么做?这点情面还是要给北边的。再则,要真是时时处处都庇护着她,孩子怕也很难真的长大吧?”

那老妇人冷哼一声:“那你还巴巴的跑到神都来做什么?!”

老书生道:“你不也来了吗?”

两人对视几眼,齐齐把头扭到另一个方向去,不说话了。

那头戴帷帽的女郎却正与向怀堂低语:“那位小姜夫人,身上怕是有些古怪。”

“其中大概有京一语的手笔吧,”向怀堂道:“那边的人,手段再古怪都不足为奇。”

那女郎说:“公孙宴带人跟着他们夫妻俩去了。”

向怀堂脸上带了点讥诮:“这是神都,北门学士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被人骑到头上了,还两眼一抹黑?”

那女郎微微一默,没有做声。

……

京兆狱。

狱头带着乔翎一路向东,开一道闸门之后沿着石阶向下,连下了三层,陆陆续续拐几道弯,绕行几圈,最后来到一间干净宽敞的牢舍外。

他用钥匙打开了铜锁,拉开门:“夫人请。”

乔翎往里一瞧,却见牢舍内桌椅板凳准备的齐全,靠墙的地方摆了张木板床,布置的颇简陋,但就牢狱来说,已经可以算是相当不错了。

“床褥都是换过的,还算干净,外边有衙役值守,您需要茶水,就叫他们。”

狱头把牢门锁了,又把钥匙递给她,同时给她指了指方向:“便所在那边,夫人可以自行前去。”

乔翎心绪复杂的接过那把钥匙,道了声谢。

这时候外边有人呼唤狱头,他大声应了一句,朝乔翎欠一欠身,匆忙去了。

这地方大抵是关押达官显贵专用的,设置上也没那么冷硬,牢舍的正面是铁栅栏,床褥那一边还用木板挡住了。

铁栅栏对面是墙壁,另外两面都用木板封死了。

乔翎试着敲了一下,这时候就听旁边有人问:“你有事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

乔翎不轻不重的给吓了一跳,赶忙说:“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想到对面有人!”

那人好像也不轻不重的吓了一跳:“居然关进来一个女人?!”

乔翎含糊不清的回了声:“啊。”

那人思忖着说:“听声音很陌生啊,只是关到这地方来,我没道理不认识的……你是谁?”

“好奇怪,”乔翎说:“你都没跟我说你是谁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紧接着她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正疑惑呢,就听见一阵钥匙插进锁头的声音,再一回头,就见一个蓄着长须、形容飘逸的中年男子两手环胸,在她牢门前盯着她。

乔翎:“……”

乔翎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

那中年男子哈哈笑了两声:“是个脸生的小娘子。”

又古怪道:“居然还穿着婚服!”

乔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到那张简陋的床上去坐下了。

那中年男子却将手撑在她的栏杆上,很感兴趣的道:“叫我来猜猜看——莫非你是越国公夫人?”

乔翎不由得转头看他。

他得意一笑:“哈哈,我猜对了!”

乔翎重又把头转了回去。

中年男子急了:“你这小娘子怎么不讲武德,按道理,你该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乔翎翻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那中年男子便自言自语道:“好吧,你穿着婚服,又是作男子妆扮,还被关进了我的隔壁,脸又很生,这说明你嫁给了一个身体不好、出身却足够高贵的人,除了越国公,还会有谁呢?”

乔翎依旧不理他。

这时候就听见门外响起来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很礼貌的说:“小哥,我是来给我们太太送饭的……”

伴随着食盒打开的轻微声响,乔翎嗅到了一股美妙的饭菜香味儿,肚子马上就开始叫了。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想婆婆真是细心体贴,我先前只喝了一肚子酒,一口菜都没吃呢!

又听那少年问:“我们太太就在里边吗?”

乔翎下了床,抱着栅栏,热情洋溢道:“你们太太在这儿,在这儿!”

这时候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打外边拐进来了,手中提一只食盒,另一只手里提一只酒坛,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看,却向那中年男子道:“我给您带了您喜欢的醉杏白。”

中年男子随手指了指旁边牢舍:“小奚,你放过去吧。”

乔翎松开抱着栅栏的手,饥肠辘辘,勃然大怒:“男的叫什么太太啊!”

那叫小奚的少年放下东西又出来,朝她一瞪眼:“你这娘子是从哪个乡下来的,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只有受人尊敬、在某个领域处于先驱地位的男子,才能被称为太太——这可是高皇帝留下的旧制!”

“啊?”乔翎迷糊了:“还有这种事?”

那中年男子很感兴趣的贴在她牢舍的铁栅栏上,问:“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说一说嘛,说了我们一起吃饭,同饮。”

乔翎瞥一眼那几样酒菜,意兴阑珊道:“不说就不能一起吃饭吗?”

那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倒是也行,但最好还是说一说嘛,总得找点东西来下酒的!”

乔翎听了这话,才觉得这人有些意思,自己也打开牢舍的门,到他那边去坐下,继而言简意赅的把入狱原委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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