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宁宁所说，林茕一眼就在一群小洋楼中辨别出了画室。只因画室一楼的落地窗里贴着一块红底黄字的广告牌，上面写着巨大的“董你艺画”。

“这幢楼房，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周美铃道。

林茕开启水兔之眼，试图在这栋楼四周看见森森鬼气、密布黑云或它的沧桑历史，但很遗憾地失败了。看来水兔之眼只能看灵或动物，不能对静物进行分辨。

于是她问：“什么样的气息？”

周美铃回答：“就是不安，来自我的直觉。”

林茕点点头，还是敲响了画室的门扉。

开门的人是名个头不高的男人，他有着敦厚的面庞、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保持得当的身材，这人应该就是董老师了。

林茕说明来意，董老师和善地让她进屋，说要把楼上的房间借给她，水粉画纸什么的只管用就行了，不需要报酬。

画室的过道里张贴满裱过的画纸，有的笔触十分稚嫩，一看就出自孩童之手，有的则技艺不错，或许是艺考生留下的。画室大厅内只有两个小孩在安静地画素描。

董老师一面引她上楼，一面笑眯眯道：“现在人比较少，大部分孩子基本上都在上课咧。”

借给林茕的房间面积不大，估摸着也就七八平米，但不仅画笔、画板这类工具一应俱全，连带写生灯、石膏像也都横七竖八地摆放着，看起来是间还算干净的杂物室。

“不好意思，这里有点乱。”董老师抱歉地摸摸鼻子，“你自便，我先下去了，指导一下孩子们。”

董老师离开后，林茕并没有立即把身体的使用权让渡给周美铃。

她先去借用了二楼的卫生间，将一张百元大钞压在了干爽的洗手液瓶底，这样一来也不算白用别人家的东西了。林茕看着这一张纸币，深觉打工真是个正确的选项。

不过这个卫生间着实是有点太臭了，即便插着香薰也难掩一股令人作呕的臭鸡蛋味。摆放香薰的石膏块倒是很有艺术感，那石膏块四平八稳地放在收纳柜上，大小如同一座小型打印机，上面刻着精致的浮雕。

浮雕的下半是一朵朵错落有致的雏菊，它们遮住了一个女人的下半身。这个女人的上半身未穿衣服，只被飘逸的薄纱半遮着。她紧紧抓着这层薄纱，垂着面庞，仿若悲泣。

林茕被臭气熏着，没做过多停留，随即把身体给了周美铃，由着她去完成自己的画作。

原本林茕打算在识海中养养神，但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铺色，有种新奇的趣味，又开始欣赏起周美铃的绘画过程。

周美铃画得很快，她的世界似乎是她早已熟稔的、不停在心中所描绘的日常。那是一条略显破旧的灰色街道，天空却是玫瑰色的被余晖笼罩着的模样，电线杆立在两侧，电线拉出五线谱，线圈仿佛音符。画面中间是一家三口的背影，父母在两边提起幼小的女孩，女孩快乐得好似荡秋千一般。

林茕正看着着迷，周美铃的手却如冻僵一般猛地顿住了。

后面响起了董老师的声音：“来，喝点水吧。”

周美铃转头，接过了董老师递来的杯子。虽然不易察觉，但林茕还是感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画得不错嘛。”董老师夸赞的同时不忘推课，“我这边有开设成人班的，你有兴趣让你的作品更进一步吗？”

“不好意思老师，我只是偶尔来一趟牛尾塘罢了，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来了。”周美铃拒绝得很干脆。

虽然林茕觉得总去窥视别人过去实在不太道德，但在董老师转身时，她忍不住又开启了水兔之眼。

“就一次，就一下。”林茕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