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和贾珏成家后,靠着公公贾襄用早年间四处打拼挣下的一点钱,置办的一点点薄田,还有三间堂屋厢房的瓦房和几间茅草屋,以及一头驴子,勉勉强强能够养活一家人。
小玲的贤惠是发自内心的,勤劳是看在人们眼里的,街坊邻居交口称赞,羡慕贾家又娶了一个好媳妇。
成婚翌日一早,她就跑去外边提进来一竹篓劈好的柴火和干透的藩麦棒子、葵花朵子,钻进侧边基子垒墙、茅草玉米杆搭建的厨房里生活做饭,等贾珏母亲起来,饭已经舀进了碗盘里。
贾珏去同样是茅草屋的驴圈里填上草,将炕桌放在了堂屋的炕上,小玲将馍馍和汤端到桌上,贾襄捋着胡子边喝边吃,笑得合不拢嘴,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贾襄早年间是有一个女儿的,长大后嫁到了外县,公公曾与贾襄一起上过战场。
这女儿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难产没了,成了贾襄夫妇的一块心病,见到儿媳妇这么像自家女儿,自然打心底里高兴。
没过几天,小玲又给公公婆婆和贾珏每人纳了一双布鞋,婆婆的鞋帮子上还绣了花儿。
小玲见贾珏家里没有那种家用的小织布机,便拿自己的嫁妆钱,让贾珏托经常去城里的曹旸,买来了一台织布机。
心灵手巧的小玲自个儿便将这织布机安装好了,原来她在娘家是就是远近闻名的织布能手,织出来的土布质地细密、平整耐磨,还经常由她父亲拿去卖钱。
此后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厢房里的烛光和小玲摇着织布机排线织布的身影。
过一些日子,她就将织好叠整齐的土布放在竹筐里,交给贾珏拿到集市上卖掉,贴补家用。
小玲的一双小脚十分灵巧,小碎步很稳当,经常给贾襄和贾珏父子帮忙干农活。
她母亲心不够狠,缠脚的时候没有将缠脚布裹得太紧,所以这双小脚并没有其她女人畸形得那么厉害。
像贾珏母亲的小脚,缠成了所谓三寸金莲,走路、做饭、做针线、织布都行,上地帮忙便不行了。
场里碾麦子扬场是男人家的事情,在场里摊开麦子,以及用连枷打胡麻脱粒,小玲就能帮上忙,尤其拿簸箕簸穗皮、竹箩筛土石小疙瘩,都是她和婆婆的活计。
她还常跑到地里去,春天帮忙种洋芋藩麦向日葵,点黄豆,锄草、放苗、培土,还帮贾珏设置捕捉咬庄稼的地鼠的弓箭机关陷阱,只要地鼠哄开洞门,几支削尖的竹签就扎进洞上面土里。
夏秋,她帮忙割小麦、荞麦和胡麻,在场里晒粮食,挖洋芋,掰藩麦和向日葵,种麦子时帮忙洒土肥、播种子、耱地。
如果没有这小脚束缚,她耕地、拉架子车运麦子、给牲口搭驮、井里泉里担水样样都能干。
与贾善家里骈着干活的时候,她也是女人里面干活最得心应手的,人们总是惊叹这女人真麻利。
快到冬天的时候,贾珏扯来几尺布,称来一点棉花,小玲给家里每人裁缝了一身棉袄,内藏的针脚,细致的缉边儿,合身而暖和。
就连贾钜的女人见了,也羡慕不已,哀叹自己那早走的小儿子没取这么好的媳妇的福气。贾善的女人还专门跑到小玲跟前,请教针线活。
贾珏越来越依赖小玲了,这也许与他自小体弱多病有关,他需要这么个坚强的爱她的女人帮他撑着,他心里才有劲儿。
十月怀胎后,他们的女儿降生了。临盆的时候,贾襄打发贾珏叫来了接生婆,接生婆一看,吓了一跳,这娃是迕生,也就是孩子的头不正,得想办法,不然难产的话,大人孩子都就危险了。
当时的条件,如果不能顺生而难产,便是要人命的灾难。好在小玲和孩子命大,生的艰难,倒也生下来了,大人孩子都没大碍。
幸福很多时候看起来并不顺遂,但不顺遂的幸福,才是真实的幸福。日子这么过着,贾珏和小玲已经知足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场饥荒后,席卷半个陇地的瘟疫猛然降临,那是看不见的魔鬼,人们最是恐惧和无助。
瘟疫最先侵袭的就是那些体子孱弱的人,受害最重的,也是那些体弱多病的人,无论年轻还是衰老。
贾珏虽然年纪尚轻,可体子弱,有时候甚至于弱不禁风,在瘟疫中得了肺痨一样的病症。
祸不单行,饥荒和瘟疫刚过去,梧槐镇就招来了一伙山匪夜袭,贾襄带着女人、儿子、儿媳和孙女儿刚要跑出院子,准备躲到堡子梁去,土匪便蹿进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