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暮 晨灯召(2 / 2)

再叙言 术楠 18002 字 2023-05-18

到了上尘城里才看见有红绸,只是寥寥几个,系在柱子上,到了府邸门口,才看见大大的喜字。

蕴易未从帐上下来,那王府牌匾下的下人只是看着,没有一个人来迎接。

侧王妃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成亲,没有一个王府的人去接亲也就算了,还没有一个人来接,这像是成亲的吗?焯妮看着越气,恨不得给她阿哥整一身红衣,直接是让他们礼成。

可她不能这样做。

那个王府的人好像表示着多蕴易不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

似等了足足一个钟头。

涟君快速下马来,一个行云流水的将帐上的蕴易抱下来,看着受惊的她,细语道:“盖好盖头,我来迎你。”

他是看不下去了。

还未上台阶,就听到一声厮马声,飞速跑来,一头黑发,浓眉剑眼,他一袭锦衣勃然英姿,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纵着马,怀里还抱着一媚舞女子,那女子衣着甚少,白花花的较多,实在荒唐。

他骑着马飞驶来,速度犹如流行,离涟君非常的身前只隔了女子细腰般的距离就停了下来,马头嘶叫,马蹄上扬,在他们的头上。

那一阵迟来风一刮,蕴易的盖头飘走了,那风还伴着沙,眯了她的眼,睁不开。

“涟君大婚?”他黑着脸高声冷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涟君未答,死死的盯着赫连炤。

看着涟君怀里的娇小人儿,皱起眉,下马来,一把抢过,对着涟君冷道:“若是我没记错,这是我炤王府的女人。”

蕴易一动不敢动,跟随着赫连炤进了府。

她转头看着涟君,皱起眉,看见焯妮连忙跟了上去,那在马上的舞娘很是不屑与蕴易对视。

还有那虽然抱着她却没有涟君温柔的赫连炤,他脸上的冷酷,蕴易都收尽眼底。

她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

却被赫连炤听到了,他脚步未停,开口道:“看来你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什么结局?”她小声问,什么结局是她决定的。

赫连炤冷笑,“你会知道的。”言罢就抛下了她,直奔去了一个冷清的院子。

这一长廊还未走完。

蕴易却没在意,只是奇怪,在上尘居然有个跟五城里的王爷府宅院,这里也是依山傍水,只不过那山都是雪山,一眼望去都是茫茫一片,实在与上尘草原不符。

很快来的下人带蕴意来到一个房间里,那房间尘土堆积,很是老式,那单单悬梁上还挂着一个白缎,下面一个踢翻的凳子,阴风阵阵,很是凄惨冷清。

可能对他而言,蕴意确实没什么可应该好好善待的,她娘家就只是为了傍身而已,那炤王爷也是在上尘的王子中占足自己地位。

只是互帮互助。

“姑娘,姑娘!”

焯妮姗姗来迟,看到这番处境,不免后背发凉,小心翼翼的来到蕴意身边,说话也不敢大声,“这里是地府吗?那么阴沉?”

“你是巴颜氏的?”蕴意却问焯妮身份。

焯妮点点头,“巴颜氏在上尘王帐中只是个小小的使者一职的。”

“使者一职?那你们与赫连炤有什么仇恨?”

焯妮惊讶的看着蕴意,她怎么知道?

“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她眼神坚定,对焯妮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也不是要平白无故的来这里当我的奴婢的,若你告诉我,我也许会帮你。”

焯妮紧紧的皱着眉,“我与阿哥是王帐纳禾王后人,纳禾王被赫连炤杀害,并抢夺了他的权利,在上尘有了站稳之地,其他王帐都忌惮着他的权力,不敢作对……”

“我知道了。”家族仇恨,蕴意猜出了一只半点,“不过,我比较好奇这个屋子的故事。”

焯妮环顾周围,觉得熟悉,“上次那个中原人住的就是这个房间,郁郁寡欢悬梁自尽的。”

“那你们是皇室?”蕴易又问。

焯妮点头,“但是在上尘有能力者居,赫连炤杀了我们族的人,纳禾王时期过去了。”

忽然一个婢女走了进来,领着众人,很是高冷,宣布着:“王爷请侧王妃去宣化殿走一趟。”

宣化殿?一个王爷,还真是如皇帝般的待遇啊,蕴意赶紧从榻上下来领命,随与焯妮相视,便跟在那个严厉的婢女后面。

跟着她们后面,一路走过来的路上,蕴意发现那些仆人好像是都是很有纪律严明,只专心干自己的事,无论谁路过也不抬头一看。

估计他们晓得,她这个侧王妃马上跟上一次中原人一般,也不必当回事。

来到一处林中正屋,那些婢女停了足,蕴意抬头来,看着那屋中坐得各式各样的上尘王帐,想来是让她这个五都之主的侧王妃来涨涨地位。

虽是侧王妃,也许在王府里把她当作回事的少之甚少,但是五都之主的身份是谁都撼动不了的。

她不敢节外生枝,只是代表着五都之主的意见。

赫连炤笑着环视各位的脸色,没一个泛起水花来得,都端的一手好皮囊。

“你。”

没错,就是她,赫连炤对着她的头顶说,蕴意还是头低得很。

“坐到本王这里来。”

他下命令,焯妮这种场面自然不能出面,蕴意内心挣扎一番,这种人也不知道内心想着什么。

微微抬起头来,与赫连炤的眼神对视,一股漫不经心和傲慢无礼都在他的脸上淋漓尽致。

蕴意站起来,慢慢悠悠的来到赫连炤身边,他倒是眼神懒散,看着殿上,倒也不关心蕴意的举动,只是让她在一旁站着。

站着看他们这局干喝酒吃菜,下面的人没一个人敢说什么。

等一封大王帐的诏书,他们才退下,连同赫连炤一起去了大王帐那里去。

看着不起眼的露一面,却是稳住了朝南、莫临一领众将的心,定是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赫连炤,这无疑是胜券在握。

蕴意被那个婢女又领了回去。

“那些人都在商讨着什么?”刚回来,见那些婢女走远了,焯妮才急匆匆的问着。

蕴意不知该如何对焯妮说。

“赫连炤的父亲是皇帝,母亲却是上尘的咯伊公主,因为皇帝为了自己的皇位杀了他的母亲,赫连炤就回了上尘准备反军。”

蕴易惊奇的问说出那话的向妮,“你怎知他会反?”

“因为他怀里有令符,那是都令,可调动地方兵,我见到了三个。”焯妮道。

蕴易蹙着眉,五都四城势力慢慢被一个上尘局外被吞噬。

“上尘百姓三十万,除去老弱病残,青年满十三都要充军,这片草原民不聊生。”焯妮说着,很是心疼这片草原上的上尘人。

是的,因为一个人私心,让整个天下动荡。

“这事很复杂,可你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蕴易看着天真烂漫的焯妮,她的眼睛是那么的雪亮。

“我的阿妹也不过十岁。”她的双眼饱含泪水,却非常坚定。

后来,蕴易问过焯妮,为什么赫连炤会留她和涟君一条命,她说他哥是上尘的使者,而她是上尘的信女。

在这片草原上,信女和信鸽和最尊敬的,他们代表着这片草原的风调雨顺。

过了几天,再也没跟这个王府的人有多少话语,仿佛是被人遗忘一样,依旧出不了府。

困在笼子里的滋味不好受,蕴易蹲坐在席上,仔细的瞧着案桌上的山川图,又和旁边的焯妮小声的指指点点,她也认真的听着。

“最近府里护将少了一大批,有功夫底子的侍卫也不见了,我们还未进来时,锦城、云乐城、鸿城他们三个都是过了旧主迎新主,那些新主都是赫连炤在大安便安排好的,荣光城有老王爷还在支撑,誓死效忠大安,上尘他已是如鱼得水,莫临都主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表面与赫连炤交好,早晚会咬上他一口,赫连炤已经整军待发,这一场战争迟早会开始的。”

蕴易很是冷静,她看向焯妮时,试着和她心平气和的说,焯妮在皱眉,和她对视了良久,她的眸子冰雪晶莹。

焯妮冷眸开口:“朝南老都主去世后,都主夫人便与赫连炤联谊了,赫连炤生性残暴,虐待百姓,杀伐决断,四处征伐,朝南为何要答应与这种人为伍?”

大安五都四城,被赫连炤占了三都三城,若是兵力充沛便是直冲大安。

……

面对焯妮的问话,蕴易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恨他吗?”焯妮问。

蕴易眼神复杂,习惯的抿了抿嘴。

焯妮继续说道:“我知你和那些嫁来的中原女子不一同,我也知你见识不凡,与我阿哥也是情意绵绵,你会帮我们吗?”

与她的亮眸对视良久。

蕴易只是答道:“我亦是站在山顶之上。”

忽然听见赫连炤的笑声,令她意外的是那笑声还掺杂着别人的话语声。

“那是我阿哥。”焯妮一听便知,“他入府了。”

以她之见,涟君是纳禾王族的人,对赫连炤可是十足的隐患,若不是他有使者的身份让上尘的人服众,估计她早就见不上这兄妹俩,怎会谈笑风生。

有野心的人,只会选择对他捕猎有利的条件。

“你阿哥有什么条件可以能与赫连炤平起平坐?”蕴易问向焯妮。

焯妮蹙着眉,“一匹精马翎剑和一队黑铁骑。”

这闻风丧胆的黑铁骑和翎剑竟是真的存在。

可是涟君竟与赫连炤同在席上,那定是涟君在商量着什么计策。

“我阿哥是不会同污的,死都不会。”焯妮一句话撂在那里,“而且我相信从哈木升起来的光会照在这个这片大地上。”

她的双眼泛着泪光。

“焯妮……你希望这个世间越来越好吗?”蕴易不经意的问没敢与她对视,只是看向木门外。

“当然!”她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那你知道晨灯召是什么吗?”蕴易小声的问。

焯妮似乎察觉着什么,眼睛已是缓缓泛红,颇为激动,微微哽咽,“我不知……我不知,我只知赫连炤杀了我全族。”

她哭泣着跑了出去。

蕴易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如何。

此后再也不见她,再见她时……也不是真正的见,只是那夜像她的眸子一样亮,蕴易一衫素衣,看着闯进来的涟君,他额头抹着蓝衣鹰羽,身穿上尘勇士盔甲,秀气的脸颊一抹血红,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他身后率着一众黑铁骑,骑着马,进门来,见到蕴易时,缓缓牵马来,伸出一只手来,对蕴易细语道:“快上马!我带你走。”

那双黑缪很是真诚,还有期待。

可惜蕴易摇了摇头,“其实你不用救我的。”

慢慢的,他的手收了回来,依旧含情的看着蕴易,却闪过一丝失望,“你果真如焯妮说的一样冷漠。”

“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这话让涟君听来,不禁冷笑,“我族上百计千的人命被他所杀,你劝我可以不用这样的,你觉得,我可以不用这样吗?”

……

蕴易无话可说。

他的眼神慢慢的变成了厌恶,丢下一句:“真不愧是众巅之上的晨灯召。”

便牵马转身而去。

那身影颇为孤寂……

蕴易无可奈何。

做众巅之人太久,远离尘埃,似是神人,不计凡人苦楚,只念大局已定,史册如此,纵使山下棋盘个子,个子不同,终不过一下棋者心意。

“赫连炤登基了。”淡淡云想之中,蕴易俯瞰众生,眼中复杂万分。

身旁的淳于一直不说话。

蕴易搭眼看去,好似在生闷气,戏言道:“怎地?没去杀了赫连炤?还让他野心成真?”

他还是不说话。

“你们只看到了赫连炤如此心狠手辣,生性残暴,杀人无数,却看不到他统一归安,一同衡量,均分良田,壮年充军耕粮,保家卫国,大局已定,史册如此。”蕴易眯着眼,瞧脚下的景色,守得云开见日出。

淳于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弛了下去,却依旧不死心的小声说:“可涟君复仇失败,葬身战场,你不是很遗憾吗?”

“我们虽在晨灯召,却是凡人,只要是人,自然会有遗憾的。”

淳于撇着嘴,“我才不信这个结局是你所希望的,自从你回来,每每都是皱着眉,虽晨灯召奉天意难违,可没人违怎知那就是天意。”

听此话,蕴易不禁笑了,“你知道你为何接不到下山的使命?”

“我不想知道,永远也不想。”淳于转身离去。

看着一片片的青油田间,山清水秀,她也恍惚了。

若没人违怎知那就是天意……

若帮了焯妮和涟君,会不会也是迎来这一片光景,还是比这会更好?

没人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下山了,再也不是众巅上的晨灯召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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