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阁老浑浊的瞳孔微微一缩,身旁的子弟明显起了怒意。
“老夫半只脚踩进了棺材,死前能听几首诗,岂不快哉!?”欧阁老站起身,呵呵一笑,继续说:“若刚才几首诗出自世子,便是让老夫去死,老夫也无怨言!”
不是老夫不给面子,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欧阁老径直向第五楼而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说道:
“便是你几位哥哥来了,也不敢和老夫如此说话。朱四郎,你唯有一身才名,若没了这个,你什么都不是。后生,狂妄要有资本。我看那俞公子就可以!”
朱四郎铁青着脸,且忍一忍。他没有作诗,代表不会再作诗,又没有离去,明显不是为了观舞。
第五楼,朱四郎端坐在俞明欢身边。
“俞公子惊才绝艳,本世子静候佳作。”
除了等候佳作,也等候着父亲的人。昭日楼以诗会之名,公然诋毁宁王,更有居心叵测之人参与其中。此事必须严查!
朱四郎面沉如水,四顾一圈,第五楼只留二十余人,既然你们不下楼,今天就不要走了!
灯光一暗!
舞台中,帷幕由下往上拉开,露出一双精美的皂靴,再往上,锦缎织的裤裙,等帷幕升到一半,此人的袍衣竟是云锦所制。
云锦为云州特有,一年产量不到千匹,价格高昂,漂亮婶婶珍藏了一件,平日都舍不得穿。
大幕完全拉开,露出此人的面容。
众人惊呼——
它肥硕的耳朵,隆起的鼻子,嘴角伸出獠牙,赫然是一只猪妖!
上一幕出现了幻觉,这一幕竟直接把妖物搬上了台。越来越有意思了。
俞明欢眯着眼,这只猪妖鬼鬼祟祟,舞台背景不断变化,来到一名哭泣的女子身边。
一身穿着打扮,正是刚刚和“爱人”团聚的女子!
猪妖近身,李云素眼底杀机一闪而逝,轻轻问道:“女子为何一个人?又为何哭泣?”
舞台没有给出原因,俞明欢摇头叹道:
“先看着吧。”
猪妖问候一声女子,女子回了一礼。目光平静,显然看不出他是只妖物。
猪妖拿出银两,女子摇摇头。
猪妖拿出名柬,女子摇摇头。
最后猪妖拿出了一张文书,女子只好随他而去。
钱财地位,女子都无动于衷,让女子从命的,是一纸文书,这只猪妖权势不小。
背景一转,猪妖消失。
女子出现在一座石牢之中,她的手脚拴着铁镣,衣不蔽体,伤痕累累。显然受到了侵犯。
一道光打在女子脸上,满是惊恐和恨意。
石牢中的光束忽明忽暗,代表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某一天,女子从嘴里吐出一根秀针,拿到手上,咖嚓一声,枷锁开了。
第五幕结束。
在场之人云里雾里,刚刚还在团聚,这一幕又沦落至此,还莫名其妙出现了猪妖。
难道猪妖将书生杀死,夺走了女子?
舞台上,女子缓缓走出帷幕——
“昭日楼第五楼,请诗友观舞成诗。”
这一回不再有指定要求,凭自己所见作诗。
俞明欢闭目思索。
锦衣公子,钱财地位,权势滔天,石牢,猪妖…
女子假借妖物,混淆实情,刻意隐藏真相。
这一幕的结尾,她用针解开枷锁,意为逃出生天。那么真相必然在第六楼揭晓。
可这一层的意义是什么?
此时不少诗友开始作诗,为女子的遭遇痛心疾首,怒斥猪妖。
俞明欢忽然会心一笑——
妖物,人神弃之!
女子是以妖物调动情绪,若直接说出猪妖朱公子,你们还敢骂吗!?
一身云锦的朱四郎面色阴沉的可怕,李云素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补刀道:“猪妖可恶,应该千刀万剐!”
等众人吟罢,俞明欢起身作揖道:
“小姐,适才见你嘴中一枚绣花针,本公子想以那绣花针成诗!”
“请公子作诗!”
俞明欢踱步,看向朱四郎,满脸笑意——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女子噗嗤一笑——
“请公子上楼!”
俞明欢走后,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一名弟子问欧阁老:“阁老,俞公子此作,有何深意?”
欧阁老垂目一笑:“你们只知骂猪妖,不是眼睛长在屁股上了是什么?”
说罢,他颤巍巍起身,朱四郎却挡在身前。
“欧阁老,晚辈敬你一声欧大家。若是再上,恐怕没有了回旋余地。”
欧阁老呵呵一笑——
“世子,刚刚第四楼,老夫一时冲动上楼,心头惴惴不安。反而到了第五楼,老夫觉得安心多了。老夫一把老骨头,请世子让路。”
刚刚第四楼,老子还以为舞女是冲宁王来的,一时冲动上了楼,吓死老头了。现在看来,她分明是冲世子来的呀,你算个鸡毛啊,挡在我面前?